楚心远的未来一眼望得到头。
蓁宝都不用算。
他跟寄生虫一般赖在楚家,也不肯娶妻,楚夫人劝了他无数次也劝不动,决定将布庄交给女儿。
楚澧兰很是能干,比她母亲更有胆量,很快就把楚家布庄发展成荆州最大的布庄,楚家布庄织出的布料后来甚至成了御用的贡品。
楚夫人临死前祈求楚澧兰照顾仍旧是孤家寡人的楚心远。
楚澧兰答应了。
楚心远前半生啃母亲,后半生啃妹妹,一直活到了九十八岁寿终正寝。
一辈子不曾娶妻。
啧啧啧。蓁宝感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楚心远这个人还是蛮幸运的,不愁吃不愁穿还有人养,也不用读书干活,是多少普通人梦寐以求的生活呀。
“财神爷。”楚夫人看蓁宝日日来她家串门,还经常去找叶将军说话解闷,终于忍不住问出口,“你是不是认识叶将军?认识他的家人?”
蓁宝点头,“他是我舅舅。”
“真的?!”楚夫人激动地握住蓁宝的肩膀,“没想到竟那么巧,你竟是叶将军的侄女,叶将军的血亲都还在世对吗?!”
她一直遗憾于自己能力有限无法替恩人找到亲人,没想到恩人的亲眷竟如此巧合来了楚家。
“是的,我舅舅还有亲女儿、亲娘和亲妹妹呢!”蓁宝一一说给楚夫人听。
“真好。”
楚夫人的眼眶逐渐湿润。
她一直担心叶将军会不会是孤家寡人,如今知晓他有那么多亲人就放心了。
恩人并不是孤身一人。
“那叶将军的家人何时来接他?”
叶将军离家多年,想必极其想念家人。
蓁宝眨了眨眼睛。
旺财都已经离开三日了,云微姐姐最晚后日就能到荆州了吧。
蓁宝预测得很准。
月朗星稀的夜晚,一辆疾驰的灰青色马车停在了楚府门口,叶云微急匆匆跳下马车,焦急地同楚府看门的仆从说:“我姓叶,是来找我父亲叶平洲将军的。”
楚夫人早就提点过仆从,是以仆从立马就将叶云微请进了楚府。
“云微姐姐!”
蓁宝远远的便看见了叶云微,欢呼雀跃地迎上来,被叶云微牢牢抱住。
“蓁宝,你说见到我父亲……”她连续四日赶路,连水都没心思喝一口,眼下的青黑很深,神情看起来却异常激昂亢奋,“是不是真的?!”
摄政王殿下派人来寻她时,她还很是惊讶,直到听见蓁宝找到了父亲的下落后,她彻底呆滞住了,还以为自己在做一个虚幻的梦。
父亲毕竟已经死去了五年。
虽然蓁宝只给了她一句真伪莫辨的话,甚至连一点提及疑似她父亲的人的长相的话都没有,也不清楚蓁宝明明没见过父亲却为何认出了他,但她还是毅然决然地来了荆州,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她也要紧紧握住。
因为不能确定,所以她没将此事告诉祖母和姑母,只说亲自去荆州做交易。
她在来的路上无数次祈祷。
祈祷蓁宝所说一定要是真的。
其实她也想过,当年没有找到父亲的遗骸,会不会是父亲还没死。
但她不敢深思,每每想到都会心疼难耐。
若是父亲真的还活着,她保证把全天下最厉害的厨子都请来给蓁宝做好吃的。
“跟我来。”
蓁宝牵着叶云微的手往后院的厢房走。
越走,叶云微的步伐就越慢。
接近房门时,速度已经堪比蜗牛。
蓁宝都走到门口了,叶云微还在小步小步地踱,好像刚学会走路似的。
“姐姐你腿疼啦?”
叶云微缓缓摇头,“我有点怕。”
怕是真的,又怕不是真的。
前者她不敢想父亲那么多年不回家的理由,后者她怕希望变为失望。
蓁宝盯了她片刻,直接推开了门。
“别磨磨蹭蹭的啦,快来看你爹爹。”
蓁宝连一点思考犹豫的时间都没有给叶云微,叶云微猝不及防就看到了厢房里躺着的男人。
滚烫的泪水瞬间涌出来。
虽然看不真切,但她一眼就认出来,床上安静躺着的男人就是她的父亲叶平洲。
叶云微将方才的所有顾虑抛之脑后,不顾形象阔步跑进去,不慎踩到裙摆差点摔倒。
勉强稳住身形后冲进屋子,跪倒在叶平洲床边。
叶平洲恢复神志这半年,能做的只有躺着走神,他正在失神时听到了一阵动静,衣物的摩挲声传来,他感觉有人跑到他床边。
还听到了一阵极其急促的、剧烈的呼吸声。
然后他的手就被轻轻握住了。
触到一片温暖。
“父亲。”
叶云微带着哽咽的轻唤灌进叶平洲耳朵,叶平洲的身体瞬间一僵。
“爹!”
叶云微猛地扑过去抱住叶平洲的肩膀。
她全部都看到了。
父亲的双眼和双腿都没有了。
她就知道、就知道父亲若是不到万不得已,断不会瞒着家里人他还活着的事实。
她爹究竟受了多少苦啊?!
“对不起,对不起。”自从叶平洲‘战死沙场’后,叶云微许久都不曾哭得那么伤心、那么狼狈,“爹,对不起,是女儿来晚了,对不起。”
“爹,你是不是很疼?”
叶平洲仿佛被人抽走了灵魂一般凝滞了。
他静静听着女儿的哭声,像女儿还小的时候安慰她那般捏捏她的后颈。
“不疼。爹没事。”
蓁宝坐在屋外的台阶上听着云微姐姐的哭声,心想她是云姜奸细的嫌疑也该消除了吧。
蓁宝此身,从此分明了呀!
叶云微哭了许久,两只眼睛都肿成了核桃。
平复情绪后才抽噎着说:“父亲,此次只有女儿来找您,祖母和姑母尚不知晓……对了,姑母,您的弟媳,女儿的叔母其实就是祖父祖母丢失的小女儿,姑母已然和祖母母女相认了。”
叶平洲直到此时才发觉蓁宝所言全为真。
也愧疚于自己误会了那个小姑娘。
太好了。
雪吟真的就是致遥。
叶平洲很久没有那么发自内心地高兴过了。
原来致遥一直在哥哥身边。
哥哥实在太笨了,都没有发觉。
叶云微粗略地跟叶平洲说了一些五年来家中发生的事情,“闻钦已经能独当一面,领军打仗了。”
她到现在都忘不了姑母在看到闻钦畅通无阻地披着盔甲走到她面前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
“观棋连续中了举人和贡士,真的很聪明。”
叶平洲一直静静听着,露出欣慰的笑容。
不愧是他叶家的孩子。
直到叶云微说累了歇息时,才听到叶平洲轻声询问:“你母亲呢?她过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