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知道她有多恨叶鸿宣和叶顺这两个狼狈为奸的主仆,她只要想到他们利用了闻钦的善良,不惜危及无辜百姓的性命也要毁了他一辈子,就恨得牙痒痒,她意气风发的大儿子煎熬了整整五年、五年啊!
闻钦原本能像外祖父和舅父那样驰骋疆场。
叶鸿宣那个猪狗不如的畜牲,竟还有脸让闻钦把安如意娶回家,他明明清楚安如意也是迫害闻钦的凶手之一,他怎么能……怎么能恶毒至此?!
余婧容最好能把他折磨得生不如死。
“不后悔就行啦。”蓁宝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动,“人一辈子这么短,干嘛要留下让自己遗憾的事情呢。”
不过杀人的确是不对的,娘亲一身的功德就这么没有了,只能以后再慢慢做好事赚回来。
蓁宝在柳氏肩头拍了拍。
柳氏瞬间感到无尽的疲惫。
在得知娘亲想亲自复仇以后,蓁宝就给她施了个咒,使她的力气异于常人,不然以娘亲这手无缚鸡之力的身子骨,亲自报复那两个臭男人是很难办到的。
“蓁宝。”柳氏说话都有些虚弱无力,“你会害怕我吗?”
她现在闭上眼都是叶鸿宣那惊恐万状的表情,好像她是什么恶鬼来索命。
“这世上没有人事物能吓到我,哼哼。”
蓁宝微微仰起脑袋,很得意的样子。
柳氏嘴角弯出一个淡淡的弧度,眉间带着忧愁,“若是让外人知晓,估计他们都不敢买我铺子里的东西了。”
“为什么要在意外人的看法?”蓁宝眨眨眼睛,“他们没有经历过娘亲所经历的痛苦,自然不能理解娘亲你的做法,别人的看法也不能当饭吃呀。娘亲安安心心管理铺子吧,钱财才是实打实哒。”
蓁宝说着说着就饿了,从怀里掏出一个鸡腿。
“鸡腿也是实打实的,嗷呜。”
她一口就咬掉了半个鸡腿。
柳氏没想到自己身为长辈,还有被小辈开解的一日,真是惭愧。
她摸了摸蓁宝的头顶,莞尔道:“若是薛氏知晓她心爱的丈夫成了庖炙,不知会是何种反应。”
薛氏走到正堂看见门口那个被细布牢牢包裹住的人后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她蹙眉驱赶把担架抬进来的伙计,“这里是私宅,你们把陌生病人抬进来做甚?”
她嫌弃地掩住鼻子。
一股子恶心的皮肉烧焦味。
真是晦气!
“姐姐,这可不是陌生病人。”余婧容眼眶通红地走进来,“这是咱们夫君啊。”
薛氏安静地站立片刻,随后严肃地蹙眉:“不要乱开玩笑。”
“我没有乱说。”
余婧容伤心地用帕子擦了擦眼泪。
“夫君被圣上褫夺了爵位,成了一无所有的庶民,一时间想不开自焚,幸好我去得及时将他救下,但是夫君一辈子只能靠咱们伺候了。”
她一一细数着,“大夫说我们要日日替夫君用药水清洗皮肤,保持皮肤干净,隔一段时间就要换细布,用冰块缓解他的痛苦……姐姐?”
余婧容才说了一点,就看见薛氏跌坐在了椅子上,神情无助且迷茫。
薛氏只感觉自己的心灌满了铁铅,沉进冰水,凉得她从头到脚遍体冰寒,头皮开始发麻,身子下意识地痉挛抽搐起来。
她愣愣地望着担架上的人。
不,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是人形焦炭,他的五官粘连在一起,两片嘴唇和侧脸都烧没了,露出一直隐藏在脸颊肉下的牙齿,两只眼睛烧得挤成了一团,甚至已经分辨不清那是烧焦的眼球还是眼眶。
薛氏只感觉胃部不断抽搐起来,她再也忍不住,冲出去当着在场众人呕吐,甚至吐出了酸水。
余婧容短暂地笑了笑,让伙计们离开了。
“姐姐不想照顾夫君吗?”
她缓缓走到薛氏身后,“不想照顾也没办法,我们是夫君的妾室,除非他休了我们,不然我们必须要跟他绑定一辈子。”
“你不是宁愿与父母亲人断绝关系也要跟夫君在一起的吗?不会想抛弃夫君吧?”
“姐姐是品行高洁的太师嫡女,肯定不会做出背叛重伤的丈夫出逃这种恶劣之事吧。”
“杀了他……”
余婧容没听清薛氏嗫嚅出声的话,“什么?”
“我说杀了他!”薛氏崩溃大喊,“他都已经变成这种样子了,跟死了有什么分别?!别再折磨他了,了断他的性命不行吗?!”
再把叶鸿宣的生命延续下去,折磨的不止是他,还有照顾他的家人。
她跟叶鸿宣离开侯府是为了享福,不是为了一辈子都耗在一个烧伤病人身上的啊,她现在一看见叶鸿宣就想反胃恶心,还要她亲自擦身换药不是要她的命吗?!
为什么叶鸿宣的爵位没有了?!为什么他突然就想不开了?!
“圣上为何要褫夺定远侯爵位?”
她想不通,实在想不通,若是爵位还在,大可祈求陛下赏赐专人照料,可他如今只是平民,失去了身为侯爷的权利,陛下怎可能理会?!
余婧容平静得如一滩死水。
“夫君不是先侯爷的血脉,是龚小娘和情郎婚前私通怀上的,自然没有资格继承爵位。”
她从柳氏口中知晓的时候,只觉得可笑,自己前半生追随的、爱慕的,竟是私通的产物。
怪不得叶鸿宣会和长嫂偷情,原是他的生父生母做了榜样。
薛氏呆住了,错愕地张着嘴,像石化了般,余婧容的话仿佛一道惊雷将她劈裂开。
“你的意思是,我辜负本是侯府世子的丈夫,承受骂名和冷眼,甚至同女儿断绝来往,就是为了这个不是侯府血脉的孽种吗?”
那她做的这些究竟有什么意义?!
除了满脸的皱纹和花柳病,她什么都没有得到。
直到尝到满嘴的咸涩,她才发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她茫然地抹了把眼泪,看着指尖晶莹的泪水笑出了声,笑得绝望又凄凉。
余婧容嫌弃地看着她。
这人是疯了?
薛氏又哭又笑,状若癫狂。
忽然,她跟想到什么似的猛地抬起头,提起裙摆跑了出去,几近疯魔。
余婧容皱了皱眉。
她记得那个方向好像是叶平洲的衣冠冢。
每年叶平洲的忌日都有百姓去祭拜,她也曾经去凑过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