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鸿宣写完契约,在上头按了指印。
柳氏仔仔细细地看着,没发现问题后显露喜色。
将契约折好放稳妥,才道:“给你们一日时间快些搬出去,不要让我找人来赶。”
叶鸿宣从未想过有被柳氏欺负得如此不堪的时候。
不过宅子乃是身外之物,他才是真正的定远侯,他在的地方才是定远侯府。
柳氏要这个空壳子,又有何用?
蓁宝嫌弃地缩缩脖子,“大王八傻砸,家都没了还美呢,你就没有想过搬出去后住哪?”
叶鸿宣的那点私产早就在闻人琢的影响下赔光了。
他们如今就只能露宿街头。
叶鸿宣:“……”
他眉头紧锁,显然是还未来得及考虑这个问题。
他名下倒是还有一处宅子,只是转赠给了余婧容。
他身为顶天立地的男子,万万做不出将送出去的东西要回来的事。
瞧柳氏穿得珠光宝气,发间的金步摇抵一座大宅子。
妻子富可敌国,丈夫却要为生计发愁,真够悲催。
但他又拉不下脸同柳氏借银子,这样他就在柳氏面前矮了一头。
罢了,暂且先去升云街借住几日。
他了然,柳氏之所以不肯跟他和离,是因为心里还存着对他的感情,对他念念不忘。
十六年的夫妻情分做不得假,等她气消了,便会亲自接他回府的。
等他冷上柳氏几日,难不成她还真能坚持守活寡吗?
寂寞了,不还是要找他?
蓁宝看他顶着那张有狰狞伤痕的丑脸,还露出如此自信的表情,突然有些反胃,差点把早上吃的哕出来。
大王八到底怎样才会自卑?
他支使仆从收拾东西,柳氏看着,淡淡道:“把龚小娘也一起带走。”
“什么?!”
龚小娘这就不情愿了。
她在侯府住得舒舒服服的,干嘛要跟着他们吃苦。
她刚想跟柳氏理论,柳氏一个凌厉的眼神就让她闭了嘴。
“如今定远侯府是我当家做主,去留由不得你。”
龚小娘原先是不把柳氏放在眼里的,但不知怎的,她发现柳氏竟然越来越像老夫人!
表情凶狠起来,她竟害怕得骨子里都在恐惧。
支支吾吾道:“那让我回老家替先侯爷守陵好了。”
虽是穷乡僻壤,但好歹也是吃喝不愁,但宣哥离了柳氏,估计就要餐风露宿了。
谁有钱,她还是分得清的。
她的话正遂了柳氏的意,“连夜就走。”
龚小娘日日借故来她院子里打秋风,哭诉说自己穷得没法过了。
她赶紧离开,正好落个清净。
龚小娘敢怒不敢言,悻悻地收拾包袱去了。
离开前,叶鸿宣站在门口和柳氏遥遥相望。
“吟娘,希望我的离开能让你好受些许,我当年娶你是想跟你好好过日子的。我爱卿卿,但我有了你,所以一直积压自己的感情。”
“而今我年纪大了,想弥补遗憾了。”
薛念卿是他做梦都想得到的存在,只是想有情人终成眷属却受到了如此多的阻碍。
但好在,他们终究还是克服了困难走到了一起。
从此以后,海枯石烂都不能把他们分开。
只是,他难免要辜负吟娘和容儿这两个爱他的女人。
若是当初蓁宝未曾告诉柳氏金簪有毒,她未曾知晓叶鸿宣竟歹毒到想害死自己的亲生儿子。
听了这番看似深情的话,还真会信叶鸿宣对她是有情义的。
可现在,她只觉得恶心。
轻吐一个字:“滚。”
叶鸿宣死死握着拳,夫妻一场一定要做得如此绝情?
柳雪吟硬气有什么用,儿子肯定会站在他这边。
思及此,叶鸿宣去见了叶观棋。
叶观棋正在看书,见到叶鸿宣来眉头微皱,但这细微的表情叶鸿宣并没有发现。
叶鸿宣看了他良久,叹道:“观棋啊,爹日后不能陪在你身旁了,无法看你长成个男子汉了。”
叶观棋疑惑地看了叶鸿宣一眼。
他之前何曾陪过自己?难道叶鸿宣比他多一段记忆?
叶鸿宣却把这个眼神理解成了,叶观棋不知自己为何突然如此感慨,于是竹筒倒豆子般倾诉道:“不用担心爹,爹只不过是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惹了你娘不快,你娘不分青红皂白要把爹赶出家门。”
“不过你千万不要怪你娘,她小门小户,胸襟自然不比名门闺秀。爹是君子,不能同妇人般和她计较,便只能由着她出气。”
“爹日后难得能见你了,你能时常来看望爹吗?”
观棋和他一样是男子,自然会理解他、赞同他。
既然柳雪吟能挑拨卿卿和娇娇的关系,他也能挑拨离间他们母子。
叶观棋反应极其漠然,“母亲从未在我面前说过您的不是,比您要光明正大。”
小人行径,还自称君子,恬不知耻。
叶鸿宣勃然大怒,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随时都会爆发出来。
“我是你亲爹!还轮不到你来指责我!”
他和叶观棋是血浓于水的父子啊!
早知他是个白眼狼,出生时还不如掐死在襁褓里!
“忤逆不孝,根本不配参加科举入朝为官!”
外头传来蓁宝肆意的笑声。
“大王八,我二哥才说了一句话,你就破防说了一大堆,搞不搞笑啊?你怎么走到哪都能惹人笑话呢?”
蓁宝的话像是利箭猛地刺入叶鸿宣心脏,抬起手就要掌掴蓁宝。
悠长的鹰鸣忽然间响彻天际,听得叶鸿宣一个哆嗦,脸上的抓伤隐隐作痛。
叶鸿宣放狠话道:“叶观棋,我是你爹,你不孝顺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蓁宝朝他嫌弃地吐舌头,脆生生道:“你遭雷劈,二哥都不会遭雷劈的!还不快滚,我叫旺财来帮你!”
叶鸿宣真是怕极了蓁宝的那只鹰隼,甩袖离去。
蓁宝跟了上去,紧盯着他收拾东西离开侯府。
这世界终于清净了,叶观棋关上窗,一转身便发现一个红衣身影无声无息地进了屋子,正坐在桌边饮茶。
叶观棋像是习惯了般自顾自磨墨,也不理他。
裴行简坐不住了。
“我说你怎么跟你兄长一样是个闷葫芦,真不愧是亲兄弟,一个赛一个冷淡。”
他搭上叶观棋的肩膀,“大着者,到了交稿日了,新一册的内容可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