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灰色的云团簇集在天边，黑色的海水愤怒地翻卷着，朝着岸边的礁石不断地拍打过来，像是发泄着满腔的不满和愤懑。隔着窗户都可以听到来自大海的怒吼，一声接着一声，像是催命的声音。
会议室里，江铠和顾屿凌已经和赵子珊周旋了许久。
“赵子珊，我再问你一次，请你一定要想清楚了之后再回答我，”江铠认真地看着她，“你承认，吴优和许景琛都是你杀的吗？”
“是，他们两个人都是我杀的，他们害死了我的儿子，我要为他报仇。”赵子珊回答得很干脆，没有一点儿犹豫。
江铠和顾屿凌交换一下眼神，顾屿凌会意：
“赵子珊，我有一样东西，想给你看看。”说着，她将一个米白色硬纸壳信封递了过去。
赵子珊看着信封，皱了一下眉头，伸手接了过来，打开之后几秒钟的时间，神色瞬间大变。
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厉害，惊骇得话都说不囫囵了，拿着信纸的手微微有些发颤，近乎痉挛一样一直指着同一个位置：
“这……这是……怎么回事？”
顾屿凌将信收了回来，垂着眼皮不看她，一边将信装回信封里，一边平静地说：
“你不是都看到了吗？信是沈彤写的，她在信里承认，吴优和许景琛都是她杀死的。”
“不不不，不是的，顾警官，”进入会议室以来，赵子珊第一次显露出如此激动的情绪，“你们千万不能听信她的话，她在撒谎！人是我杀的！真的是我杀的！”
顾屿凌不动声色，又拿出了一个密封好的塑料袋，里面的东西映着会议室的顶灯一闪——
是一把刀！
“赵经理，这个，你还认识吗？”
赵子珊的瞳孔一下子变大了，脑子里轰的一声响，喉咙发干，再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沙哑：
“这是……？你们……怎么……”
“之前台风眼过境，有人在海边浮潜，在礁石的缝隙里，找到了这把刀。根据法医的验尸结果，这把刀的大小和形状，跟吴优胸部的伤口吻合。我们推测，应该是凶手运气不太好，扔掉凶器的时候，刀恰好扎进了礁石的缝隙里，没有被水流冲走。哦，对了，”
顾屿凌顿了一下，接着继续说：
“我还想告诉你，人的指纹里，含有很多的油脂，油脂是不溶于水的。所以，我们依然可以在凶器上采集指纹。如果我们在凶器上找到了属于沈彤的指纹，再加上她自己写的自首信和口供，那么，我们就已经有充分的证据可以起诉她谋杀吴优。许景琛的死，我们还会进一步地调查，至于你——”
顾屿凌的眸子渐渐收紧，眼睛里迸射出凛冽的目光来：
“如果再不把真相说出来，我们会追加控诉你伪证和包庇罪。”
“不，不是这样的！吴优和许景琛确实都是我杀的！你们千万不要听沈彤的！她这么做，是为了保护我！因为……因为……”
赵子珊着急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手紧紧抓着会议桌，身体下意识前倾，喉咙里哽咽着，呛着，说不出连贯的话了。
“因为她是程楠的女朋友。”顾屿凌帮她把后半句话补充完整。
赵子珊整个人像是被什么定住了，她怔愣了几秒，然后回过神来，语气立刻转为焦急：
“沈彤现在在哪？我要见她！”
“沈彤留下自首信之后就跳海了，可能是畏罪自杀。”江铠的目光落在赵子珊的身上，平静得看不出一点儿内容。
好像半天上一个炸雷，迎面劈在了她的脸上。赵子珊身体一顿，嘴唇翕动了两下，跌坐回椅子上。
江铠跟顾屿凌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往外走，一拉开门，王慧和另一名服务员已经等在门口了。
江铠轻轻将门关好，压低了声音问：
“之前教你们的那些话，都记住了吗？”
王慧点点头：“你放心吧，顾警官，不会有问题的。不过…… ”
她担心地看看会议室的门，顾屿凌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我理解你的担心，但你要知道，只有她把全部的真相说出来，我们才能帮她，懂吗？”
王慧点点头，推门走了进去。
江铠和顾屿凌朝着一层大厅的方向走，走出几步，顾屿凌忽然站住了，一脸凝重，心事重重的样子。
“怎么了？”江铠问，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
“我们的办法，真的行的通吗？”顾屿凌感觉自己的胸口堵了一口气，憋屈得厉害。
“沈彤和赵子珊都争着当凶手，显然都想保护对方。她们两个人都有杀死吴优的动机和机会，两个人的心理防线都很强大，尤其是赵子珊。我们现在只有想办法让她们的防线崩溃，才有可能让她们把事实的真相说出来，眼下只有尽力一试了。”
说完，江铠看看顾屿凌，她眼圈泛一点点的红，眼睛晶亮，难过又强忍的样子，让他心里一软。
这可怎么办？他意识到，自己好像比想象里的，要更喜欢她。
江铠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柔声安慰道：
“你刚刚自己不是也说吗？只有了解了事实的真相，才有可能帮助赵子珊和沈彤。我相信，法律是法理，也是人情，一定会给她们公正的判决。作为执法者，咱们对法律应该有基本信任呀，你说呢？”
顾屿凌点点头，看着他，眼睛明澈极了：
“走吧，我们现在该去见见沈彤了。”
两人一起，向着一楼大厅的电梯走去。
顾屿凌只顾着沉浸在自己关于“法与情”的博弈里，她完全没有注意到，江铠其实也在努力按捺自己的情绪，然而那张照片却像是故意跟他作对似的，他好不容易把它给按下去，没一会儿，它又慢悠悠地浮到他的眼前来，得意洋洋地对着他笑，向他说：
“怎么样？斗得过我吗？我又回来了。”
“高少波这个孙子！”江铠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