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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晓东的车从滨城的绕城高速下来,七拐八绕之后,走上了一条村道。

他的嘴里自然地哼起歌,最近,他的日子过得很是惬意。

再也不用担心在哪个隐秘的角落,一双锐利的眼睛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也没有讨厌的跟屁虫在身后阴魂不散地骚扰自己。

除了前几天的那一次……

不过,他几乎可以确定,那是他太过紧张而出现的幻觉,因为他停下车来再三确认过,江铠和顾屿凌确实没有再跟着自己。

郑晓东笃定这场原本足以引起灭顶之灾的大风暴,正在以雷声大雨点小的姿态向后撤去,放眼未来他只看到黄金铺就的通天大道。

一场豪赌,终究是他赢了。

更何况,王帼卿和他的关系不但和好如初,而且比之前更加幸福,像蜜里调油一样。她主动让他从客房里搬回了主卧。

那晚,他几乎重温了新婚之夜才有的颤栗和激情,事毕后,王帼卿躺在自己的怀里,温顺得像一只小绵羊。

“晓东,我反思过了。”她紧贴着他的胸膛说,声音轻得像呓语,“我们的婚姻出了问题,我也有责任。我有时候太任性了,没有顾及你的感受。既然我们现在决定重新开始,就把过去一切不愉快的事情都忘掉,好不好?”

郑晓东没想到王帼卿居然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看来自己刚刚的表现应该是可圈可点。都说夫妻是床头打架床尾和,果然不差。

和王帼卿的关系缓和,就意味着,他这个王家驸马的地位稳了。漫天的云雾散去,自己一直以来做小伏低博同情,这下算是拨开云雾见青天了吧。

出了这样的事,王帼卿都选择原谅自己,那还会有什么能让他们离婚呢?

更何况,现在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王帼卿是瓷器,她不会舍得和瓦罐玉石俱焚的。这一点上,她的顾忌更多。

郑晓东在心里告诫自己,得意的时候更不可以忘形,临门一脚居然滑倒的教训屡见不鲜。

他伸手摩挲王帼卿的头发,嘴唇在她的额头辗转了几下,用一把沉痛的声音在她耳边说:

“帼卿,你别这么说,都是我对不起你。我向你发誓,如果我再做出任何伤害你的事,我就不得好死!”

郑晓东感觉,王帼卿搂着自己的胳膊紧了紧,可能因为情绪太过激动,她的指尖深深嵌入自己的皮肤,一阵生疼,但可以忍住。

郑晓东暗自觉得好笑,不知道用赌咒发誓来这招来对付女人是哪位大神的创举,这么拙劣又不值钱的方法,居然百试百灵。

他今天说的这套词,自己都熟稔得有些厌烦,好像不久前刚刚说过,是在什么时候呢?

郑晓东脑子转了一下,他想起来了,是几天前跟谢雨蒙说的,几乎一模一样,复制粘贴。

郑晓东将车停在一栋二层的自建房下面,为了最大程度的避人耳目,他选了这个相对偏僻的村子,将整个院子都租了下来。

熄火后,郑晓东没有立刻下车,他伸手拧了拧眉心,心里多少有点儿发怵。他预感到今天要跟谢雨蒙说的事情,用赌咒发誓这一套未必搞得定。

但他必须这么做,没有别的选择。

因为今天吃早饭的时候,王帼卿拿出了一份文件,一脸温柔地递给了他。

郑晓东狐疑地接过来看,封面上赫然写着:《股权转让协议书》。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抬眼看王帼卿的时候,眼睛因为兴奋而放光。

“这是……”

王帼卿嫣然一笑:“封面上不是写的很清楚吗?”

“可是……”

“晓东,”王帼卿的语气里,竟然有些许抱歉,“咱们结婚之前,爸爸就说明过,你在陆丰集团,只有年薪,永远没有股份。但我想,这对你太不公平了。这么多年,你为我,为公司都付出了很多,于公于私,我都应该要给你你应得的。所以,我让李律师拟了这份协议,将我名下百分之10的股权转让给你。你看一下有没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我想等三个月后,我们结婚纪念日的时候,当作我送给你的礼物。”

那一刻,郑晓东的脑子里嗡的响了一声,接下来的两三秒,周围好像都静默了,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陆丰集团百分之十的股份,这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数字。

当他激动的情绪慢慢平复之后,另一个难题浮出水面——

谢雨蒙怎么办?

最近她闹腾得厉害。这也可以理解,一个正值妙龄的女孩,被关在乡下一栋房子里,每天活动的范围,就只有院子那么大。

为了保险起见,郑晓东不许她跟外界有任何接触,连外卖都不能点,一应吃穿用度,都由他买了送来。

在最初的恐慌、害怕、刺激过去之后,没有悬念的,谢雨蒙开始烦躁。她开始逼郑晓东立刻带她离开,就像他当初承诺的那样,带她出国,然后两个人双宿双栖。

郑晓东在承诺这件事的时候倒是有几分认真的。

当时,他看着李佳珍的尸体,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真的杀了人,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慌从他的心头升起。他看着旁边呆若木鸡的谢雨蒙,都说人有急智,果然不假,郑晓东心里急急转过一个念头,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

“雨蒙,你听我说,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我们两个好。这个女人她该死,她手里有我们那天在车里的证据。她要是把证据公之于众,我们就完了。我老婆一定会跟我离婚,我一毛钱都拿不到,以后我们怎么生活呢?她死总好过我们死!”

郑晓东眼见着谢雨蒙的眼里又出现了一丝活气,他死死攥住她的手,不顾她因为疼痛而剧烈的挣扎,将她中指上的那枚戒指强行撸了下来,戴到了李佳珍的手上。

“你要干什么?”谢雨蒙颤声问,因为恐惧,她的瞳孔张大,眼睛显得漆黑漆黑的,浑身都在发抖。

“雨蒙,你听我说,我老婆现在已经在怀疑我和你的关系了。干脆,就让她认为你已经死了,先把她稳住,对我没有了防备。我找个时机,把我和她联名户口里的钱全部都提出来,还有家里的古董,值钱的东西,能带的都带走。然后,我们一起出国去,到美国,到加拿大,还有欧洲。总之,你喜欢哪里,我们就去哪里,好不好?”

谢雨蒙的心里又腾起了对未来的希望,郑晓东给她描述的,就是她想要的好日子。

谢雨蒙把心一横,点了点头。

……

郑晓东抬头,从车窗里看了一眼二层小楼上那扇亮着灯的窗户,他看看时间,不能再耽搁了。

他打开车门,站在楼梯前,吁出一口气,心中默默祈祷了一遍,希望幸运能一直站在他这边。

祈祷完毕,眼睛无意间向上一瞥,房顶的右上角,竖着一根废弃的天线,锈迹斑驳的,不知道从哪里刮过来一个布条,白色的,缠绕在天线上,随着风,在将黑未黑的晦暗天幕上诡异地飘动着。

郑晓东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白色布条让他想起了小说里看到过的招魂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