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破追缴国库欠款隐含的玄机后,太子一身雨水、浑浑噩噩回了毓庆宫,太子妃见状吓坏了,连忙服侍太子洗漱、更衣,担忧地忙问:“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太子回握住太子妃给他擦拭额头雨水的手,默默的抱住太子妃,轻轻呢喃了一声:“石静娴,若我不是太子,你还愿意做我妻子吗?”
太子妃怔愣片刻,温柔地抚摸太子的后脑,缓步引着太子走向榻边,二人半靠半坐地倚在榻首,闻着太子身上弥漫着龙涎香味,心疼又郑重地答话,“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一世,结发为夫妻,无论你是谁,都是我的丈夫。”
太子妃的言辞凿凿,太子感动之余,头斜靠在太子妃膝上含糊的笑了一声,“有你,真好!”
二人相视一笑,紧紧相依互偎,直幼童嬉笑打闹打破这一刻的宁静。
弘晖、弘春带着明德、宁楚克蹦跶哒地回毓庆宫,大声喊着,“二伯、二伯娘,偶们回来了!!!”
此时,夜幕降临,檐下灯笼透出的烛光,照亮了毓庆宫内不太宽阔庭院和幽深走廊,与弘晖、弘春、明德、宁楚克闹着要听故事的撒娇、撒泼声映衬,让人不自觉沉浸在它的温暖之中。
雍郡王府,长乐院。
“福晋,八贝勒一连催了好几家宗室,直到八福晋镇住了平郡王府,康亲王、信郡王这才还了一部分欠款,但其他宗室依旧没有动静。”
“福晋,魏东亭被直郡王押入天牢,高士奇、李光地等人府上不少官员上门拜访,等候的人都排到大街上了。”
宜修心绪不定地听着剪秋的汇报,手上动作不停,差点就要把保养得当的指甲给掐断,下午八福晋去平郡王府闹一场,宗室那边或多或少会有点动静,这她并不意外。
魏东亭会寻死她也早就预料到,只是没想到大哥会如此霸道直接,抄家后直接把人给下狱了……真不愧是直郡王!
一旁的剪秋端上一盏茶,微笑道:“福晋,先喝杯茶安神茶,夜深不宜思,您缓缓心神先。”
宜修搭着李嬷嬷的手坐下,沉默片刻抿了口茶, 想了想,问道:“魏东亭是谁送去天牢的?”
剪秋:“是您二舅,照直郡王的吩咐,还特地叮嘱牢头务必看住了魏大人。”
“好。剪秋,你连夜再去赵御史府上,一定要让他在明日早朝上,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震慑群臣,一定要骂的百官抬不起头。”
宜修厉声吩咐道,“李嬷嬷,劳烦您去一趟二舅府上,让他配合赵御史一切行动,千万不能让赵御史在明日早朝上掉链子。”
“嗻!”
望着二人快步离去的背影,宜修沉了沉心,蹙眉深思:国库欠款这事儿无论背后皇阿玛隐藏着什么意图,魏东亭没死成,大哥也没被训斥,就说明皇阿玛格外重视国库亏空。
现下,太子和老大也因为三舅从洋人那捞的一箱箱金币,没有干卖官鬻爵的事儿,还是追缴国库欠款的主力军,与明珠配合无间。
奈何,对着“沉默”“装死”的老赖重臣们皆束手无策,要不康熙也不会默许放弃魏东亭,下诏让大哥去抄家。
谁能在这个时候打破君臣之间胶着的气氛,谁能让那些“老赖”们还款,用最快的方法让国库充盈起来,谁就能成为朝堂“新星”。
她手上这些人中,能充当“破局者”的只有赵御史。
完颜·查弼纳,在位高权重的老臣们面前完全不够看;
费扬古倒是够格但……过继后心气儿都没了,压根用不上她也不想用;
永谦和抚远将军他们站队胤禛不是她自己,法海、佟国维他们更是如此,最多是盟友;
剩下的齐方起、章佳、辉发那拉等人,还得靠她培养一段时间 ……
赵御史啊赵御史,明日你只要能超常发挥,比端静那次口水吐皇阿玛脸上更强一些,可别让她失望啊!!!
第二日清晨,赵御史顶着明人眼一看就知道熬夜了的黑眼圈,精神抖擞地站在文官前列,享受着一大群言官的满脸崇拜。
高士奇、李光地、明珠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阵眉眼官司后,右眼皮猛跳,上次见赵“喷子”如此气势高昂,还是弹劾皇上骂他不善待公主,这回儿……他咋了!!!
明珠挤挤眉:别看我,这人没欠款,跟我没关系。
高士奇一瞪:你确定,这人一张嘴,骂皇上骂爽了,谁顶得住?
李光地捋须:算了吧,这人要上场,咱仨加一块嘴皮子都没他利索,反正他没欠款,管那么多干什么……
明珠、高士奇:……
算了,昨儿魏东亭都下狱了,他们这些老臣物伤其类,也没空在乎赵“喷子”又要骂啥,管他呢!
昨日魏东亭才抄家下狱,眼下又不是和老臣们摊牌的好时机,康熙带着太子、直郡王上朝,君臣都默契地避开了昨日追缴国库欠款对老臣抄家的事儿,谈起了山东赈灾、天山伊犁军事基地建设的事儿 。
一开始,大家伙“揣着明白装糊涂”,气氛还算不错,正聊得起劲呢,赵御史不管不顾地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臣要弹劾!”
康熙一愣,徐徐地问:“弹劾谁?”
赵御史不卑不亢地说:“臣要弹劾皇上刻薄寡恩、沽名钓誉,置忠臣于不顾,置江山社稷于不顾,一心只为‘仁德之名’。”
康熙:……
这个王八蛋,朕就知道这狗东西嘴里没好话!!!
太子、老大眨巴两下眼,默默往后退了一步,欲冷眼看好戏。
明珠、高士奇、李光地:……他们就知道,赵“喷子”绝对语不惊人死不休,御史之职委屈他了……
康熙震怒不已,但言官是特殊的存在,是个明君为了不弄脏“羽毛”,都得容忍一个或是几个御史言官弹劾,唐太宗的魏征、明太祖的韩宜可。
加之,赵御史还是端静的姨夫,是他的“连襟”,康熙哪怕知道这人言辞犀利 ,也不得不包容一二,谁让这狗东西还是朝堂公认、言行举止都符合正人君子所为的文人言官代表呢!
无奈的康熙,摆摆手,示意他说吧。
赵御史突然站了出来,挥手示意带人上来,魏珠瞄了眼康熙,康熙别过头挥手同意。
须臾,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被押解上殿,众人定睛一看,皆大吃一惊:这不是魏东亭吗?
……
赵“喷子”这是要干嘛?
把康熙、高士奇、明珠等,默契抛之脑后的事儿拿到明面上来讲……
御史大人,您这是要捅破天吗?
只见赵御史上下打量宛如丧家之狗的魏东亭,噗嗤一笑,阴阳怪气地讽刺道:“魏东亭,魏大人,您昨日演了场大戏啊?试图用一死,为魏家留个后 ,抹平欠款是吗?”
此话一出,朝堂群臣大惊失色。
高士奇、李光地、明珠脸上皆闪过一丝不自然:这是能拿到明面上说的?
康熙脸都快黑成炭了,深觉今日诸事不利,赵泰真这个疯子,怎么敢……竟然把这事儿摊到明面上来说,真以为朕不敢杀了他!!!
上一刻康熙内心怒火滔天,下一刻就跟吃冰似的浑身舒坦。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承担了皇上南巡数次开销才欠下了巨款,是皇上欠了你;
魏东亭,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没有皇上,你魏东亭能从一个个区区不入流的侍卫,一步一步位极人臣吗?”
“皇上对你恩重如山,你招待皇上出巡,尽一丝孝心,合乎天理和人情的。况且,这不是你欠款的真正理由。
魏大人不必急着反驳臣,你全家一百多口人,儿子整天沉迷于享乐,才不到30岁,就已经有了四位妻子和情人,还在外面寻欢作乐、养着妓女。”
“您借钱,不是因为生存,是因无法安分而借钱,觉得自己有些拥有资历和成就,喜欢摆阔、讲排场。
仗着自己从小就紧随皇帝身边经历风风雨雨,觉着皇上离不开你,就大着胆子肆意掏空国库,魏大人,您想用一根白绫上吊人死债消,可你对得起皇上吗?对得起皇上多年来对你的提携与栽培吗?一根白绫,寻死消债,实则包藏祸心,想让皇上背负刻薄寡恩、苛待老臣的污名,这还不是罪?!”
康熙一听,脸上依旧黑如锅底,眼神似乎还多了几分伤感,实则压嘴角压的非常用力,差点没笑出来。
“连襟”就是“连襟”,是自己人呐!
赵泰真,你个老东西,不枉朕包容你这么久。
唯独这一次的弹劾,朕很满意,随便说,朕给你兜底!
太子、老大内心咯噔不停,赵御史……也是皇阿玛的暗子吗?这人往日喷皇阿玛最积极,没想到,破局的人居然会是他。
果然……皇阿玛,心计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