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两匹马,迎着月光,驰骋在银色的官道上。
为了照顾马儿体力,两人跑一阵,缓一阵,从亥初到寅末,四个时辰过去,已经快要进入邺邱县的地界。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黎明前的风有些凉意,带着秋日特有的清爽,拂过山岗溪水,吹动林木草丛,唤醒了憩息的鸟兽鱼虫。
刚刚奔驰过一阵,两人再次放慢了速度,信马由缰。
马蹄声嗒嗒嗒的响着,不急不徐,与各种虫鸣交织在一起,在宁静中形成一种独特的韵律,一切都那么自然和谐。
项小满打了个哈欠,微微低着头,目光在地面上游离。
“累不累?”赫连良平笑问。
“还撑得住。”项小满再次打了一个哈欠,他环顾四周,这才注意到沿途的风景如此迥异。
右侧是一片极为茂密的森林,树木高大而挺拔,尽管已是中秋时节,但枝叶依旧繁茂,一棵棵接连起来,宛如一道天然的屏障。
而左侧却是一座巍峨的高山,峰峦叠嶂,岩石嶙峋,其中一座山峰更如一把利剑直指天际。而以那山峰为中心,两侧山脊蜿蜒伸展,不见树木草甸,煞是荒凉。
项小满收回目光,问道:“咱们这是到哪了?”
“还在睢州界,距离邺邱约莫有个六七十里。”赫连良平指了指左前方,“那是狮子岭,是邺邱和睢州的分界。”
项小满点点头:“那咱们快走吧,赶紧回去睡觉。”
赫连良平嘴角微扬,正欲应允,却忽然脸色一变,猛地大喝一声:“留神!”
项小满自小游历江湖,警惕心从未落下过,赫连良平的警告声刚刚响起,他便本能地俯身紧贴马背。
电光石火间,只听得嗖嗖嗖的破空声接连响起,十数支箭矢紧贴着他的后背飞过,有几支甚至擦着他的衣角,带起一阵凉风。
“是山匪!”赫连良平低声喝道,瞬间拔出赤色长剑,挑落了几只从左侧飞来的箭矢,紧接着迅速向右侧扑去,将项小满从马背上拉下。
两人在地上翻滚数圈,赫连良平率先稳住身形,见前方道路已经被数十人堵住,急忙把项小满拽了起来:“前无去路,林间不明,往山上走,跟紧我!”
他迅速交代一句,随即身形一晃,脚下轻点,向左侧跃去。
项小满见他动作迅速而果断,也不敢有丝毫迟疑,立即紧随其后。
两人一前一后,身形极快,山匪们显然没有预料到他们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一时间,箭雨稀疏了许多。
“给我追!”似是有领头的大喝了一声,那些山匪很快就反应过来。霎时间,密林中簌簌窜出来数十道身影,与前路围堵的人分别从两个方向同时追了上去。
叫喊声吸引了项小满的注意,扭头一瞥,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还好没往林里钻。”
“不要大意,山上人也不少!”赫连良平提醒道。
诚如赫连良平所说,山上埋伏的人在听到那一声命令后,也纷纷闪出身来,向着二人围拢过去。
赫连良平面色冷峻,一边挥剑斩杀逼近的山匪,一边伸手护着项小满,一边不断观察四周,寻找突围的最佳路径。
二人在崎岖的山路上急速穿行,他们的脚步虽快,但山匪们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不多时,便有七八人追了上来,与二人只有咫尺之距,似乎一伸手就能够触及他们的衣角。
眼见身后敌人越追越紧,山上又不断有人冲下来,项小满瞥了眼赫连良平,咬牙说道:“分开跑。”
“不行!”赫连良平岂会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一把把他拉住,厉声喝道,“你不要胡来!”
“这样都跑不了!”项小满猛地挣脱束缚,“我年纪小,他们没准不会杀我!”
“天真!”赫连良平呵斥了一声,同时对着项小满刺出一剑,长剑贴着他的头顶扎进了身后山匪的脖子里。
项小满也在这一瞬间抬脚踢飞两个石子,砰砰两声,赫连良平便听到自己身后传出两声惨呼。
他神色不变,抽剑斜挥出去,两声闷哼之下,又有二人捂着脖子倒下。
短暂的缠斗之际,山上山下,四面八方的山匪已经尽数逼近,他们忌惮赫连良平手中的剑又快又狠,一个个叫嚣着,只围不攻。
“这下麻烦了。”赫连良平双眉紧皱。
项小满亦是神情凝重,目光在一众山匪身上来回扫视。
这些人穿着各异,有的身着皮甲,有的身着布衣,还有的裸着上身;手里兵器也是五花八门,有长枪大刀,也有锄头木棍,甚至还有拿着菜刀的;脸上的表情更是各不相同,有的凶神恶煞,有的满脸贪婪,有的则是一脸迟疑。
“大哥,人太多了,楚江他们……”
“没来!”
项小满心里一沉,最后的念想随之湮灭,暗骂赫连良平意气用事,刚才只要分开跑,这群山匪定然柿子捡软的捏,绝大多数都会向自己追过来,凭他的身手定能摆脱围堵,这下倒好,被人一锅端了。
赫连良平可没心思在乎他想什么,对着一众山匪沉声喝道:“叫你们当家的过来说话!”
“谁叫我呢?”一道应和之声响起,人群纷纷让开一条道路,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提着一把朴刀走了过来。
他扫视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的五六具尸体,然后面无表情地审视着赫连良平和项小满:“不错,有点本事,说说吧,你们是什么来头?”
项小满嗤笑一声,刚要说话,却被赫连良平拦下,反问山匪头目:“你是大当家的?”
“不是。”
“那你没资格跟我说话。”
头目微微一怔,随即嗤笑一声:“狗日的,老子劫了这么多回道,还是他娘的第一次……”
“劝你把嘴放干净一点。”赫连良平微眯着眼,“不然,不论你有多少人,在我死之前,也一定取了你的狗命。”
头目被赫连良平的气势所震慑,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不屑一顾的表情。
“好大的口气!”他挥了挥手,示意周围的山匪稍微退后一些,而后才冷冷地说道,“你以为你是谁?还敢在这里摆谱!”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惹错了人。”赫连良平轻笑一声,缓缓地将长剑指向地面,“带我去见你们大当家的,你只有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