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疑惑,项小满默默的跟在项谨身后,直到走回小院儿,依旧在低头沉思。
项谨看着他愁眉苦脸的样子,倒也没有怎么在意。先去了隔壁马圈一趟,见燕朔和「青骁」都不在,知道他又去城外遛马了,便自顾自坐到小花园里,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他见项小满讷讷的坐到自己对面,有些失神的双手撑着脸一言不发,便随口问道:“想什么呢?”
“还是刚才说的那些。”项小满深吸了一口气,“师父,我不懂,既然这么简单就可以掌控朝堂,为啥皇帝不早点把那些家族收拾了。”
项谨淡淡一笑:“理由呢?”
“啥理由?”
“收拾他们的理由。”项谨反问,“人家没有违法犯罪,皇帝凭什么收拾他们?就算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又怎么收拾他们?”
项小满的思维陷入了死胡同,尽管项谨已经说的很明白,他仍然无法理解,皇帝想要收拾一个人,哪还需要什么证据。
皇帝既有兵权在手,想要处置谁,抄家灭族不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吗?
杀尽那些结党的家族,破格提拔忠于自己的能臣干吏,再派人接管他们的家族产业,这样一来不就都解决了,哪会有这么麻烦?
当然,这也只是他在心里嘀咕,并没有说给项谨听。
“唉……”他轻叹了一声,咕嘟嘟喝了一杯水,又问,“师父,那您再给我分析分析,接下来朝廷会有啥动作呗。”
项谨看着项小满,微微颔首,继续解释道:“贾淼此举算是帮助皇帝打破了朝堂上的平衡,那些家族在北豫的产业被连根拔起,他们没了财力支持,在朝堂上的声音自然也被大大削弱,皇帝应该会趁机将那些在朝为官的家族子弟彻底解决,再从底下提拔新的官员上来,以此震慑其他臣子,同时收拢权力。”
“那贾淼呢?”项小满听明白了师父的意思,但还是有些琢磨不透,“您之前说他可能会坐牢,可能被流放,可又说他会被当做一把利剑,那他到底会……”
“放心吧。”项谨轻轻挥手打断了项小满的话,“贾淼手握那几个家族勾结荣国的罪证,诛杀首恶理所应当,皇帝不会降罪于他。”
“那皇帝为啥还罢他的官?”
“这二者并不冲突。”项谨解释道,“皇帝借机发挥,将那些勾结外敌的人彻底拔除,此举出师有名,无人敢说什么,可还有别的臣子呢?贾淼风头正盛,触犯了太多人的利益,唇亡齿寒啊。”
项小满微微皱眉:“您是说,可能会有人对他不利?”
项谨没有回答,只是笑眯眯的看着项小满。
“所以,皇帝表面免了贾淼的官,实际上是在保护他。”项小满的眸子逐渐明亮起来,“他非但不会有事,反而可能因祸得福?”
项谨微微一笑,点头赞许:“孺子可教也。”
项小满松了口气,他没有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突然就这么关心贾淼的安危了。
七月底,暑气已退,熙熙微风拂面,让人倍觉舒爽。
项谨伸了个懒腰,轻轻捶了捶肩膀,端详着自己的徒弟:“小满,你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
“本来想着安安分分的守着您的。”项小满挠了挠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这会儿脑子有点乱,我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干点啥,要不您给我指条路?”
项谨想了想,问道:“你的武艺可落下了?”
“嘿嘿,当然没有。”项小满猛地站了起来,呼哧哧对着空气打了几拳,“我每天都会抽出时间练功的。”
这一点项小满倒是很有主见,他深知自己那一身武艺是不受他人欺凌,保护身边亲友的倚仗,因此不敢有丝毫懈怠,每日都会把拳法和枪法练上两遍。
项谨对此也很满意,微微一笑:“既然你也没什么想法,那就还好好留在书院,每日看书练武吧。”
项小满点了点头,这也是他原本的打算,想着回来以后每日看看书练练武,闲来无事跟林彦章几人斗斗嘴,再拉着贺青竹那三个小子干点坏事,这小日子也是美滋滋的。
如今自己又多了一对干儿女,那能干的事可就更多了,想来日子也不会枯燥。
正憧憬呢,院门被人打开,燕朔牵着马走了进来。
“「青骁」!”
项小满看到那匹骏马,顿时精神一振,倏然跃了过去。
“当心!”燕朔急道。
然而话声未落,项小满已经不受控制的倒退了回去,噔噔噔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
“这是咋回事?!”他一脸诧异,怔了一下,马上又瞪着燕朔,“你对我的「青骁」干了啥,他为啥会踢我!”
「青骁」不断地用马蹄刨地,发出尖锐的鸣声,显得极为暴躁。尽管有燕朔这位御马高手在,也是费了好大的劲才让它安静下来。
“到底咋回事?”项小满再次缓缓向着「青骁」走近,“它为啥不认识我了?”
“它还是一只幼马!”燕朔拍了拍「青骁」的马背,淡淡地说道,“幼马在成长过程中,会通过感官和习惯来认识和依赖自己的主人,这本就是一个逐步建立的过程,你自己想想,有多久没见过它了。”
项小满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燕朔牵着马从自己面前走过。
他也想起来了,这匹马被赫连良平送到书院一共也才不到一年的时间,而自己与之相处的时间不过两个月,这期间还不是天天腻在一起,长时间不见,又怎么还认得他。
尤其是幼马,与孩童一样,本就是贪玩不受控制的年龄,突然有个陌生人向自己冲过来,本能反应一定是反抗。
看着徒弟那一脸失魂落魄,项谨觉得有些好笑,吩咐燕朔把马牵回马厩,便来到了项小满身边。
“师父,青骁该不会以后都不认识我了吧。”
“呵呵,你说呢?”
项小满咧嘴一笑:“嘿,我是谁呀,哄人都不在话下,别说一匹马了。”
“你呀,到底还是长不大。”项谨捋着胡须,“「青骁」乃是马中极品,比寻常马匹更通人性,你应真心待它,它才会认你为主。”
项小满认真的点了点头,跟师父打了个招呼,随燕朔一起去了马厩。
这下倒好,他又多了一项任务,拎着个木凳坐在马厩外面,嘴里嘟嘟囔囔,开始给「青骁」洗脑。
这一洗,就是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