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家书房内。
赫连良平有些意外,今日秦光来见他的时间,比寻常早了一个多时辰。
“出事了?”
“少主卷进了一桩命案。”
秦光快速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后,便静静的站在那里等待答复。
“司仓参军……陆元丰吗?”赫连良平轻揉着眉心,叹道,“事情有些复杂了,这陆元丰与李文德有亲,李文德乃是邺邱县尉,而这县尉又专管缉捕刑案……”
“李元义牵涉其中,作为父子,李文德应会避嫌,只是……”秦光目露寒芒,沉声道,“县府已经派人去书院将尸体拉走,李元义是以苦主的身份同去。”
“苦主吗?”赫连良平轻笑一声,“呵,倒是能颠倒黑白,他们人现在在哪里?”
“少主与那个林彦章皆被扣押,现在县府大牢。”
“嗯,想到了。”赫连良平点了点头道,“告诉贺正,让他注意一些,另外……”
赫连良平取出一块刻有符文的木牌递给秦光,嘱咐道:“你拿着牌子去见县丞,将事情详情告与他知,他明白该怎么做。”
秦光接过牌子瞅了一眼,随后抱了抱拳,身形一晃眨眼便没了踪影。
与此同时,县府大牢内。
项小满嘴里叼着一根干草,双臂环胸靠着墙架腿而坐,右脚还时不时的晃荡两下。
而对面的林彦章却是软塌塌的瘫坐在地上,满面惶恐惴惴不安,偶尔还会哆嗦一下。
项小满饶有兴致的盯着他看了很久,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诶,你跟那个姓李的不是整日称兄道弟吗?他咋张嘴就咬你一口啊?”
林彦章抬头看了项小满一眼,半个字也没说就又低下了头。
“啧啧,唉……”项小满咂了下嘴,接着说道,“说你蠢吧的确是蠢,但也不是没有优点,敢作敢当又讲义气,可惜是对错了人。”
林彦章还是未置一词,可项小满闲不住啊,看他不说话,便又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你也不用太害怕,人又不是你杀的,他自己想拿刀伤人,一不留神捅了自己,属于自作自受,跟别人无关,你被他伤了胳膊,还得找他家里人要汤药费呢。”
林彦章再次抬眼看向项小满,这一次目光中多了些许希冀。
“其实吧……”
项小满还想再说话,几个衙役的出现让他把话又咽了回去。
“林彦章,项小满,过堂提审!”
二人被衙役押着,去往县府大堂。
大堂内有不少人,堂上坐着县令贾淼,右手位坐着县丞与主簿,堂下除去皂班衙役分站两列,还坐着司仓参军林觉,司功参军陆元丰,以及县尉李文德。
原本一般刑案应由县尉负责,但此案涉及太多官宦子弟,而且李文德之子李元义也牵涉其中,为了避嫌,这李文德便也只能和其他几位刺史府属官一样坐在堂下,成了旁听人员,案子也由县令亲自来审。
项小满二人被押到大堂时,李元义已经站在堂下,身边有一人白布盖身,那是陆典的尸体。
贾淼意气风发,一拍惊堂,朗声说道:“人已到齐,仵作,详报死者……”
“且慢!”他刚一开口,便被人出言打断,“贾县令,为何不让犯人跪下听审?”
贾淼微微皱眉,瞥了眼陆元丰,没有理会,而是反问项小满二人:“堂下,可有功名在身?”
“他们能有何功名?”陆元丰又是抢话说道,“那林彦章是邺邱城内有名的浪荡子,整日游手好闲,十七岁了还尚未考过县……”
“陆元丰,我儿有无功名与你何干?”陆元丰的话也没说完,同样被林觉出声打断,“我儿再不济,也不会如令郎那般随意执刃行凶。”
李文德眉头一皱,沉声说道:“林参军,亡魂尚在,嘴下积德!”
“怎么,李县尉是觉得人死为大,生前过错就可不用追究了?”林觉冷笑连连,瞥了眼李元义,继续说道,“我倒是忘了李县尉是死者的舅舅了,孰是孰非,你们心里清楚!”
陆元丰闻言大怒,放声骂道:“林觉,你个老匹夫,若再敢出言侮辱,休怪我……”
“诸位!”贾淼再拍惊堂,冷喝道,“这案子还要不要审!”
在坐的都被那一声响动镇住,或惊或怕或喜或怒,一瞬间倒也无人再敢言语。
贾淼胸中愤懑,直接吩咐堂下:“既无功名在身,你二人且跪下回话!”
林彦章应声跪倒,项小满却是站立不动,指着李元义问:“他咋不跪?”
李元义怒道:“我是原告,为何要跪?”
“哼,原告?”项小满嗤笑一声,撇着嘴说道,“你告谁?告啥?你说原告就原告了,我还说我是原告呢!”
他说着话,突然对着贾淼弯腰拱手大呼:“还请县令大老爷为我做主,我要告这个姓李的王八蛋唆使人拿石头砸我,把我逼到河里,还让人拿棍子敲我……”
“小崽子/小杂种,你骂谁!”两道骂声同时响起。
“陆参军!”贾淼又拍惊堂,冷声警告,“我知你丧子之痛,但若再扰乱公堂,休怪本官将你请出去了!”
又看向李文德:“李县尉,你应该知道堂上规矩!”
这二人都是一脸愤怒的瞪着项小满,陆元丰不情不愿的对着堂上拱了拱手,算是服了软,而李文德却是久久没有回应。
就在这时,一直未开口的县丞出言提醒:“大人,依大召律,凡有书院学子涉案,不及弱冠之年,若未定罪,可免跪。”
贾淼眼底划过一抹诧异,他知自己太过年轻,且是初到邺邱根基不稳,除去皇帝指派的十几个护送他上任的亲兵,这县府内可是没人把他放在眼里的,此时县丞主动替他解围,真让他有些意想不到。
“多谢李县丞指教。”贾淼微微颔首,向县丞递上一个善意的微笑,而后便对堂下说道,“既有律在先,你二人且站在一旁,稍后听本官问话,仵作,将死者死因细细报来。”
仵作应声道:“回禀大人,死者身上有两处新伤,一处在左肩为钝器伤,一处在颈上,也就是致命伤,因利器刺穿颈部,损害颈骨,以至失血过多而亡。”
“凶器可是此物?”贾淼拿起桌子上的那把匕首问道。
“正是。”仵作道,“小人验尸之时,这把匕首还插在死者颈部,是小人亲手拔出,断无差错。”
贾淼微微颔首,又问堂下:“此物为何人所有?”
林彦章脱口而出:“是他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