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斜襟道袍的男子瞅准人群之中一个瘦弱的小女孩,身形一闪,强拽起勒于腰间,打算就此带走。
可那个小女孩却不是一个人,她反应迅速,死命地攥着一个妇人:“娘,娘,救我……”
“小娥——你是谁啊,你快放开我的女儿!”妇人急得使劲拍打着道袍男子。
那道士眼见一人带不走,干脆将妇人一并抓走,然后二话不说便一道冲跳入了“门”内。
“难道那真是生门?”
“我觉着像。”
这时举棋不定的一众却按捺不住了。
“你一下便带走两人,我们剩下的人该如何分配?”
“就是啊,本就人数不够,这下岂不真得抢夺才行?”
一开始还不愿意按照徐山山规矩做的人,这会儿见有人带头,便也有些急了,毕竟他们谁也不愿意被留在这里受罪。
而那一群什么都不知道的百姓,见道士抢人,也是闹腾了起来:“你们是什么人?这是哪里啊?”
他们戒备地盯着这些奇门异士,通过这些人的服饰装扮,便知道这些人跟他们是不一样的。
“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个鬼地方,但离开只有一个条件,就是你们得跟我们走,若不想死的话就跟着我们!”
这些自持本领高强的人自然未将这些百姓放在眼里,说的话倨傲凶沉,半分商量的余地都不给他们。
“你们是什么人我们都不知道,我们凭什么跟你们走?”
“就是,万一就是你们干的,那我们岂不就是羊入虎口了?”
“他们刚才还强抢小花母子娘,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大伙别信他们!”
该死的,这一群愚民!
他们回头,眼见“门”已闭合三分之一,再耽误下去只怕谁也别想逃了。
杀人易,救人难。
首先对方是人,不是什么物件可以任意摆弄,想要顺利带走他们必受阻挠,即使用上了强硬手段,可若遇上抢空的人,又是一番争夺。
是以他们也不再试图说服这些愚民,直接开始动手抢人,正所谓僧多粥少,不抢怎么行?
他们各施本事,厉害的怕偷袭的,偷袭的怕动作快的,动作快的怕半路拦截……
场面一度竞争得十分激烈,在这过程之中他们全然不会顾及被争夺的民众,一时不慎误杀了一个,他们只会惋惜,却不会为此感到愧疚与难过。
他们不认为自己是什么极恶之人,只要保持本心,不为杀而杀,这便不算堕落为恶。
尤其是杀人者,当场便被“门”吸入,可谓是既顺利又简单地出去了。
原来,救人可过。
杀人亦可过,甚至可为简单。
“娘——娘——你们为什么要杀我娘,你把我娘还给我!”
一个布衣青年扶起一气绝身亡的老妇,哭红的眼中全是恨意,他不管不顾地冲上前,那位老道已可入“门”,但却被青年抱住了脚。
“放开!”他一脚便将其踢飞,可青年不肯放弃,随手捡起一块石头,打算为母报仇。
那老道也曾是叱咤一方的人物,何曾被人如此冒犯过,再加上此时心情极为恶劣,直接就是一道术咒朝其打去,那青年一震,额头沁血仰头倒下,却是当场暴毙。
连杀两人,他不想再耽搁,飞身冲入了“门”内。
人若是一帆风顺,又何必铤而走险,人若是事事如意,又何必堕落为恶?
而人生来便是来渡苦厄的。
眼见那些本领大的已救人而去,心狠的杀人而去,而剩下的百姓数量越来越少,但这些术士却还有百人之众。
而鬼蜮大门也即将关闭,这些人的心越来越急,急火遮眼,心便黑了,不愿意被冻死在外头,便不能再有妇人之仁了。
他们不再带走人了,而是开始杀人。
无差别的杀人。
逃的人杀,阻挠的杀,抢夺的杀。
人的自私,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徐山山就站在“门”边,可没有人能够看到她。
“南宫玉,你看啊,一旦撕了那一层伪善的皮,你且再看一看这些人,是人是鬼?”
南宫玉闭了闭眼,却并没有被徐山山的话带偏:“他们也是被逼无奈,自己的命与别人的命如何选?你根本没有给他们选择的余地。”
“你说得对。”她倒是没有反驳,她道:“那这一次我不再干预,你且看一看这些人会如何选择?”
“你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徐山山一挥手,那些倒在地上死了的“百姓”便化为一缕青烟,重新归于黄沙,显然这些不是真人,而是黄沙所幻化而成。
她看向他的眼睛,或许是她内心藏了太多的秘密无人诉说,南宫玉只觉得那里面如渊深幽,他甚至连最表浅的情绪都看不懂她。
“你说,这世间需要这些凌驾于普通人之上的强大力量吗?”
他闻言一怔。
“你说将这些人留着,是对一方的祸害还是庇护?”
南宫玉不知道,但他想到一个人:“可是景国那一位大国师,她却拯救了很多人,也守护了景国长长久久……”
徐山山却笑:“是吗?可不也是因为有她在,景国的那些皇帝都变成了无能之辈?”
南宫玉一时哑声。
她怎么能……以如此随意的口吻,来讨论起当今举世无双的大国师与至高无上的岳帝呢?
——
进入“门”的术士本该百人,却不足百人,剩下的人是死还是留在了那一片奇幻黄沙蓝雪的戈壁中,亦未可知。
但穿过“门”后的人,一转头,便见他们所救的“百姓”化为了青烟,消失无踪。
他们愕然怔愣,估计也是这会儿才明白,这些徐山山安排的工具人,压根儿就不是人,由始自终,她都是在耍他们。
但好在她没有骗他们,穿过“门”,他们便回到了黎府外,看着熟悉正常的环境,他们脸上顿时掩饰不住激动。
“出来了,真出来了!”
“果然是生门啊!”
他们在逃过一劫后,却并没有放弃这次任务,甚至有人还自不量力道:“这个徐山山竟敢如此戏耍我等,等找到她,定叫她不得好死!”
他们此刻满心的报复愤怒,是以并没有察觉到,先前那蔽目掩耳的黑雾并没有消失,而是形成了更大更远的“壁垒”,将整个和歧城都包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