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里的垃圾还有很多。
这些人没死,因为要拆掉帝都这样大规模的城池是需要苦力的。
而这些人在帝都养的挺肥,是干苦力的最佳人选 。
季博常离去前回到了曾经的季府看了看,已经被祸祸的不成样子了。
这世间的人呢,总是在寻求一种变态的快感。
比如孩子是自己的好,媳妇是别人的好。
哪怕腿分开都是一个逼样也照样乐此不疲。
季博常为天下豪雄之一,那些进了帝都的垃圾觉得住进季府,就会有种凌驾于季博常之上的感觉。
这也是季府如此破败的主要原因。
只靠这些垃圾拆除帝都肯定是不够的,所以改名刘文礼的礼部尚书提议。
“臣觉得,秋水县的那些人就很合适。”
真正在大水之中活下来的秋水人不多,更多的都是后来被调往秋水吃现成的东西。
他们没经历过当初的水患,更没参加过当初的大堤修筑。
所以他们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所以他们对那块立在大堤上的勋公碑。
没有任何的敬畏。
而在季博常登上车辇之时,礼部尚书又推荐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雍盛帝。
他在秦家村织布,虽苦但也适应了现在的生活。
据说现在就连眼中的恨意都在逐渐消退,每日劳作后就是抚养那个从西南送去的女婴。
礼部尚书的提议有理有据。
论对帝都的了解,谁能比得过雍盛帝?
拆他帝都拆他皇宫,相信他眼里的恨意一定会再次燃起的。
再说了。
织布,可比拆除城池轻松太多了。
如今天下即将迎来安定,他也得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不是。
刘文礼的话让阿九都是摇头不止。
这玩意太阴损了。
那雍盛帝整日想的都是铲除奸佞重兴大雍,让他来亲自参与拆除自己的帝都皇宫。
这比杀了他都要难受一万倍。
车辇进入定远后,有人前来禀报。
两位老太爷已经到了,此刻正在道城等待公子。
季博常听完禀报后微微摇头。
看来自己的爷爷和外公,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让自己登基称帝之事了。
说实话,对于当皇帝他真的没什么执念。
但他也知道,这是自己躲不过去的事情。
为了体现自己的唯一性,家里这一代就剩下自己啾啾和博喜三人。
爷爷和外公早就放权,老爹更是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所以就有是他想当个闲散太子的机会都没有。
有了羽光人打下的基础,那座在道城之外的先烈祠已经大体修建完成。
而季博常下令车辇暂不进城。
自己走下车辇徒步来到先烈祠之外站定。
有人提议,先烈不合适,是否改成忠烈。
季博常直接挥手否决了。
先为先辈祖辈之意,烈为战场功勋,此为先烈。
但忠烈,则是为了彰显上位者权威的一种说辞。
一字差,差之千里。
啾啾阿九跟随在侧,两人的手里各捧着一本厚厚的典册。
那是记载所有战死之人的典册,每一个人的名字出处都被详细记录。
季博常在先烈祠大门口铺设桌案,亲自执笔写下先烈祠三个大字。
他的字不好看,但这三个字由他来写意义截然不同。
先烈祠的修筑风格也和所有建筑不同,大小殿宇十八座。
而每座大殿里没有灵堂更没有石像,而是排列的满满的粗大石柱。
这些石柱,是用来雕刻姓名的。
每一个战死之人的名字,都要清晰的刻在这些石柱上。
任何一个都不能少。
现在的先烈祠只有雏形,但那些整齐排列在大殿之内,还未刻上名字的石柱上,却散发着阵阵让人肃然起敬的铁血之气。
数字从来都不能让人体会其中滋味,一千,一万乃至十万之数在人的口中也仅仅是个数字。
战死十万人,听者会觉得心痛可惜。
但却没有直观的概念。
但现在有了,那些密密麻麻的石柱上会被刻满名字。
每一个名字就代表着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了世间最血腥的战场之上。
而先烈祠正中广场上,一面巨大石碑屹立。
上面没有任何的人名,而是一串用血红色涂抹过的数字。
十万三千七百六十四!
这是迄今为止,跟随季博常之人死在战场上的战兵数量。
他一直在谋划,一直在想办法少死人。
他一直在强调杀敌己不陨才为大胜。
但战死之人的数量,还是达到了惊人的十万以上。
被他灭杀的人更多,但这个数字还是让季博常的脸上出现深深的自责。
他站在石碑前久久不语。
他从不承认这些人是为天下太平献身的,因为根本就不是。
这些人,就是为自己而死。
他们把命交给了自己,就是为能拼搏出一个美好的未来。
可他,却根本想不起这些人的样貌。
哪怕一个也想不起.....
从拿北境再到打北夷,从定远破局到攻打江南再入东南。
一直都在死人。
他承认自己不是枭雄,更做不到左相那般挥手可送出数十万颗人头的地步。
他很少去和战兵们直面接触。
因为他怕。
他怕看到这些年轻充满热切看向自己的眼神,他怕看到那些人得到自己的命令后。
从不问为什么嗷嗷叫的冲向战场。
他不敢看他们的眼睛更不敢看他们的脸。
因为他怕自己会记住,会记住那双充满热切的眼神,会记住那粗糙却带着兴奋笑意的脸庞。
他们....
都是些没吃过山珍海味,没见过绫罗绸缎的....大头兵。
良久之后,季博常对着那面石碑深深躬身。
足足一数十息之后方才起身。
他没说什么慷慨激昂感动天地之言,更没有泪流满面的伤心欲绝。
太假。
用活人的那点眼泪去骗死人,用死人的悲壮来彰显自己的仁慈。
这样虚伪之事他不会去做,也不允许任何这样做。
所以在走出先烈祠的时候,他下达了一道不容置疑的命令。
世人皆可至先烈祠瞻仰,可敬,可拜,不可泣 。
他没有刻意去提高先烈祠的地位,更没有发出没有这些人战死就没有今日之类的人话。
但徒步而行,亲自提笔。
躬身,下令。
先烈祠的地位已经被就此定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