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水城外江南军大营。
申云杉看着手里的消息哈哈大笑。
“朕说了,他在朕的眼里不足为虑。”
他已经习惯了身旁站着桂喜,更习惯了所有消息都和桂喜分享。
在某种程度上,两个申云杉是相似的。
内心中的孤独。
这种孤独来自压抑,长久隐忍带来的极致压抑。
而这份压抑,来自他们的父亲。
左相,申逐鹿。
无论是他还是沂水城内的申云杉,他们的成长轨迹极其相似,心中所想都是没有太大区别。
一个人尽皆知的草包五皇子,一个没人拿正眼去看的三皇子。
他们都知道自己将来一定会成为天下至尊。
但成长之路,和季博常这样被放在手心里长大的人相比。
压抑的不是一星半点。
而长久的压抑,也造就了他们心里极致的孤苦。
所以当终于能用本来面目出现在世人面前时,他们同时拥有了近乎变态的诉说欲。
沂水城内的申云杉,把诉说的对象定为了季博常。
而城外的申云杉觉得,他最好的诉说对象就是自己身旁的小太监桂喜。
无他,因为没有威胁。
桂喜是生是死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最重要的是桂喜没得选。
在如今这等局势之下,这个小太监除了效忠自己之外再无选择 。
哪怕对自己别有二心也不行。
季博常已经死了,这个世间没有人再是自己的对手。
除了自己之外,桂喜哪怕想要另投他主都没有合适的人。
自己是皇帝,真正的皇帝。
整个天下都是自己的,小太监想要活着唯有对自己死忠一条路可走。
他喜欢这样的感觉。
用绝对的实力让麾下之人臣服效忠,而不是依靠威逼利诱那等复杂又不上品的手段。
是的,他看不上左相那一套。
因为他觉得正是因为左相的那一套,才导致他被迫隐忍这般多年。
而事实证明,左相的那一套根本行不通。
最后想要获胜,还得需要自己出手才行。
“有些事情本不复杂,但有些人就喜欢把简单事复杂化,也导致有些本不该活着的人活了太久。”
桂喜闻言低头,手里拿着申云杉递给他的纸张。
纸张上的情报是城内传出来的,而且传递情报的手段竟然是一只猫。
这也是道门秘法之一。
纸张有两份,因为这本就是两方势力传出来的。
第一份纸张上的情报来自秦升,申云杉绝对信任忠心之人。
一切顺利,可为。
第二份纸张上的内容来自三千金身。
已动,天明破城。
这两份情报同至代表着一件事,季博常死了且沂水城内大乱。
但也说明了另外一件事。
申云杉足够谨慎足够稳健,他相信秦升更相信三千金身,但只有同时接到双方传回来的消息才能让他彻底放心。
“朕讨厌莽夫更讨厌没必要的故作高深。”
申云杉说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朕从小到大做的最多的就是看,看那些自以为的聪明人在玩弄权术手段,看那些恼羞成怒之人动手杀人。”
说这话的时候,申云杉面带不屑的摇摇头。
他一直生活在帝都,头顶着草包皇子的名头,却真正做到了置身事外坐看风云起。
所以他真的看到了太多太多所说的场景。
朝臣们的勾心斗角,底层人向往上爬的卑躬屈膝,在争斗中失败之人死前的无能呐喊谩骂,还有得胜之人那放肆不加掩饰的大笑。
他真的看了太多太多。
多到让他恶心,多到他现在就连想起都会觉得反胃。
“季博常以心智闻名,但在朕眼里他就是个典型的莽夫。”
“都说他懂隐忍明蛰伏,但在朕看来他根本就不懂什么才叫真正的隐忍,什么才叫真正的蛰伏。”
放下酒杯,申云杉抬头看向营帐之外的雨夜。
“他之所以能成为如今的地步,实际因为他拿下了北境又打进了北夷,这让他名声大噪也实力暴涨。”
“但也丧失了一统天下的最好时机。”
说完他看向桂喜。
“如果换做是朕 ,在拿下北境又得北境民心效忠之时,便会放弃北境那苦寒之地,将整个北境之民全部带过北朱河。”
“放弃北境便能摆脱北夷的牵制,就能把所有兵力全部汇聚一处,如此大军先攻东南再进江南,这天下已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看着低头不语的桂喜,申云杉呵呵一笑。
“可知朕为何要这样说?”
桂喜闻言连忙再次躬身:“奴才不知。”
申云杉收回视线再次看向营帐之外的雨夜。
“因为那样父亲就会连布局的时间都没有,根本不用被困在定远被动破局,只要拿下东南的速度够快,或许父亲连回到江南都是一种奢望。”
“但他没有,而是死守北境那等苦寒之地,更是被北夷牵扯兵不能聚一处,才会导致现在的下场。”
说着微微一哼,端起酒杯对着沂水城的方向晃了晃。
“你虽然死不足惜,但朕也不至于对一个死人过多嘲讽。”
“相反,朕还要感谢你为朕准备了如此多的功德。”
再次一饮而尽后,他的眼内闪过一抹浓浓的不屑。
“相比莽夫,故弄玄虚醉心权谋者更不可取。”
他这话已经不是在说季博常了,眼中的浓浓嘲讽也不是针对季博常的。
“如果是朕主导一切,会在季博常打完北夷回返之际,便会联络东南一起进攻定远。”
“以东南和江南的实力灭定远轻而易举,而且效率要远胜那等无用布局,更不会给季博常留下反击的机会。”
说着将酒杯重重顿在桌案之上。
“他没有打进江南的机会,而灭了季博常,朕便会联手闫不求灭了东南临孝君,随后在联合林独行灭齐王一起灭了闫不求。”
说完他嘴角带着无尽睥睨的再次看向桂喜。
“如此天下局势已定,朕之对手只剩林独行和齐王身后的南燕,那已不能被称之为对手,因为挥手可灭的东西不配被称为对手。”
“此,才为最强布局杀人法。”
他现在的样子和季博常口中之言一模一样。
因为他,真的就是第二个临承乾。
没败过,也没赢过。
准确的说,他什么都没做过。
但却看不上任何人,任何人在他眼里都是废物。
季博常是无脑莽夫,左相是故弄玄虚之徒。
原因则在于,他现在已是胜券在握,大局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