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贺死后,手下从鹤鸣山上搜出了大量的金玉钱银。略算了算,柳姒府上的数额加起来都不抵其一半。
她如今在整个上京的贵族中,算是最有钱的那个。
可想柳贺手中究竟有多少钱财。
听说发现其尸身的那间密室,士兵们整整花了十日,才将整座金屋给全部敲碎抬走。
更令人震撼的是:从后厨的酒坛中,发现了大量乳肉,全是一条条人命。
而酒坛旁,挂着一具被割去胸脯肉的鹿尸。
柳贺的丑恶罪行被进一步揭开,背后残杀的性命数不胜数,一时间,百姓对他的谩骂漫天飞舞。
但这些柳姒都不在意,因为她已将柳承安的尸身,带回了上京。
她怕乔花盛知晓真相后出意外,便瞒着她,将棺材暂时停至长公主府,供人吊唁。
乔丰二老闻听外孙逝世,几乎是手脚发软地被乔叶荣父子扶到棺柩前,哭得伤心欲绝。
可惜这样大的事,即便有心隐瞒,也会走漏风声。
在柳姒回京的当日,即便有下人骗乔花盛:柳承安仍在邛州还未归京。
但她还是隐隐察觉到异样。
最终一番试探下,得知了柳承安的死讯。
柳姒赶往梁王府时,乔花盛已经气若游丝。
她得知夫君身死,悲伤之下动了胎气,艰难产下一女后,性命垂危。
踏进满是血腥气的产房中,柳姒看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往外倒,满心悲凉。
乔花盛躺在床上,被褥被血水浸湿,臂弯中环抱着刚出生的女儿,脸色苍白,满眼疲惫与伤痛。
乔舅父与乔舅母伤心握着她的手,泪落得不止;乔叶荣站在一旁,亦是满眼通红。
见到柳姒,乔舅父挪开位置。
柳姒坐在床沿,将攥在手心的巾帕交给乔花盛:“花盛,这是子宁叫我给你的,他说......孩儿的名字,便叫柳云。”
说完这两句话,她话音中已有呜咽。
乔花盛冰凉的手接过那方巾帕,哑声道:“星云相伴,难为他费力想出这么个名字。”
泪从眼角滑落,她把尚在襁褓的女儿抱给柳姒,胸口起伏不定。
“阿姊,你与姊夫未有子嗣,若是愿意,待我死后可将云儿继在你的名下。她不知事,日后你便是她的母亲。”
没有母亲的孩儿在这世道过得有多艰难,乔花盛见过不少。
况且她是个聪明人,柳云若有柳姒庇护,必定此生无忧。
作为母亲,临终前她能为女儿做的,便只有这么多。
柳姒抱着孩子,用力闭了闭眼才勉强将泪意忍下:“云儿是我的侄女儿,不需这些,我也会待她如亲生孩子。”
闻言,乔花盛扯出一抹笑:“有阿姊这句话,我便能放心地去了。”
说完这些,她像是了却了心事,眼皮越来越沉。
站在床边的柳星预感到什么,突然大哭起来:“呜呜呜!阿娘要去哪儿,带星儿一起去!”
乔花盛眉心紧蹙,想再抬手摸摸儿子的泪颊,却在将要触到的那一刻,失了力气。
“花盛!我的儿啊!”
乔舅母伏在失了气息的乔花盛身上,哀嚎不止。
屋中顿时响起哭声。
柳姒将孩子交给王府的人,恍惚地离开了屋子。身后是乔家人的痛哭,院中是几盆凋零了的花儿。
花谢了。
再不会盛开了。
颊上冰冰凉凉,她抬手摸了摸面颊,指尖一片水渍。
浓云密布的天际突然下起了雪,落在面上化成泪一样的痕迹。
她对月痕轻声道:“派人去药谷,将鬼道子带来。”
有些事,也该彻底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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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王妃死后,太皇太后召柳姒去了趟兴庆宫。
一同去的,还有柳云。
孩子有天生对母亲的依赖,乔家人操办乔花盛的丧事时,还要费出神来照顾柳云。
不过出生几天的孩子日夜哭个不停,生育过的乔朱氏与乔舅母竟都束手无策。
唯有柳姒抱着那孩子,她才会安静下来,沉沉入睡。
众人感叹:许是这孩子晓得母亲为她的一番打算,才会格外依赖柳姒。
而柳姒只能将柳云接到府上,日夜悉心照料。
孩子离不得她,她也不在乎贸然将其带进宫,会不会引得太皇太后不满。
皇室接二连三地有人去世,太皇太后不可能再苛责谁,正巧她也未见过这个曾孙女。
抱着柳云哄了半晌后,她才将孩子还给柳姒,屏退左右,开门见山问:“宸安,吾只问你,梁王真的是被柳贺所杀吗?”
之前柳姒杀谁,贬黜谁,提拔谁,宠幸谁;太皇太后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参与。
可如今柳姒的亲弟弟也死了。
宫中有谣言说:宸安长公主的野心不止于此,梁王或许便是长公主自己所杀,而后嫁祸给别人。
这话虽是流言,却让太皇太后警醒起来。
若梁王真是宸安杀的,那她不可谓不狠心。
一母同胞的亲弟弟都能杀,那同父异母的圣人......
太皇太后多年不理朝堂内外之事,不过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她与先帝是亲母子,同样的冷心冷清。
只有触及自己疼爱的孙子柳承明的利益,她才会有所举动。
柳姒坐在椅上,一下下轻摇着熟睡的柳云,好半晌才漫不经心地回道:“太皇太后英明神武,子宁确实不是柳贺杀的。”
听罢,太皇太后以为自己猜中,于是看她的眼神都变得严厉几分。
“宸安,你竟连自己的亲弟弟都容不下!”
她厉声斥道。
柳姒轻笑:“太皇太后误会了,子宁不是柳贺杀的,也不是我杀的。”
“而是圣人杀的。”
回京前,她命隐去查清真相,而隐也带回了消息。
与柳贺给她的证据一样。
丁平确实是柳承明的暗桩。
听了她的话,太皇太后先是呼吸一窒,继而勃然大怒:“放肆!你怎能污蔑当今圣上!”
柳姒不为所动:“你老人家若不信,大可去问问圣人,看他如何回答。”
几近争吵的声音将柳云吓醒,她嗷嗷大哭起来。
柳姒心疼地贴贴她的小脸:“不哭不哭,姑母在。”
说着她起身,眉宇间已是不耐:“太皇太后若无事,孙儿便先告退了。”
不等太皇太后同意,她就离开了兴庆宫。
出宫的路上,她吩咐月痕。
“忍了赵家这么久,也该收拾他们了,若赵家倚仗的太皇太后没了,不知他们是何反应。”
她笑得明媚:“告诉徐必忠,不为我做事,就是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