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这个瘦小的男子便醒来,看着周遭出神,瞧见桌子上的绷带还有些不真实。
此时,便有两人推门而入。
估摸着人醒了,白豌便端来米粥,盛过去。
“长期被囚,肚中不能吃刺激的东西。米粥可以回回魂!”
“多谢,韩画师,临……临安居士。”
男子看着,好半天似乎想起所谓的“墨染双杰”却记不得另一人姓名。
他悄然拿起勺子,勉强喝下,大半碗吃下去才有了些精神。
因为时间紧迫,米粥熬的有些稀,却暖的多。
凌书墨说什么也不肯让白豌给别人熬粥备东西,只好什么都他自己来。
于是,这头白豌字字句句:
“灯油都填满了,你大概要天天点灯才能入睡,门后的支撑用木凳就好,这个小棉布可以塞耳中,安静些……”
他说的轻描淡写,告诫的很是得体。
可是声音却好似无比幽深,让旁边的人仿佛有锥心之痛。
身形瘦小的男子稍稍怔住,缓缓颌首:“你怎么知道的这样清楚?”
因为,他昨晚就是害怕黑暗,整夜不敢熄灯。害怕再次被囚,于是用东西把门抵住。
甚至,他受不了一点点的风声,将头埋进被子才能入睡。
长期被囚的人,一时之间接受不了常人的生活,会有异于常人的极致感知。
很久的沉默。
白豌却玩世不恭的笑道:“这有什么难,我连城东口的那只小黄生了几个狗崽子都知道!”
又来了……
身后的凌书墨目光深沉,望着旁边这人潋滟容颜,心疼的贴近。
怎么总是这般喜欢谈笑疼痛!
他被这残忍的一笑所震慑,手中轻揉着旁边人的肩膀,一点都不敢用力。
而男子受了恩,神情不再迷惘。
“请受我一拜!”
他眼睛炯炯有神,立马拱手,行了个极为感恩的君子礼。
毕竟昨夜被救右手,得了自由,如今被人这般好生对待着,再也没有隐瞒的理由。
白豌问:“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你是何人了吧?”
男子已然决定坦白,闭目道:“我名叫柴进,曾是一名负责制作和修理金银器物的匠人……”
往事娓娓道来。
白豌和凌书墨静静的听着,不问,不言。
原来,柴进今年二十五岁,他本出生在一家工匠世家,祖辈都是给皇家打造器物的匠人。
但是,他却因给权贵打造银器里《冬景》中有宫殿梅花而获罪。
文思院觉得他在影射其大赢江山消亡,因此大怒,全家被害。
他东躲西藏了好几个月,才被父亲的好友桂斋掌柜赖扈救下,说是要屈居下来伺机得到违天侯赏识翻案。
又因他丹青颇有才华,画风和韩妙染相似,便被赖扈发现了才能,直接冒名。
听到一切,凌书墨感慨的没有出声,若有所思。
只因旧臣权贵一个莫须有的质疑,就将一个百姓逼迫到如此地步。
而且还是亡国之君的封地,地位话语竟都比平民更高,简直可笑。
看着面前这个和自己经历相似的脸,白豌突然就黯然轻叹了一声:
“文思院没有那个权利治你们的罪,下令的应该就是违天侯。”
他讥笑着。
“判罪的是这人,你竟还筹谋求他翻案。不是很荒谬吗?”
对不讲道理的人要道理,还不如要其命,好过折磨自己。
白豌实在是不理解,难道想要的仅仅是个没什么用的道歉?只有对方人死了,一切才能真正了结。
至少,他和李思蒙的恩怨在自己亲手弑师后就结束。而那位西太后被送去了玄璃也已经殁。
闻言,柴进的面上似乎挂着苦笑,断断续续的:
“当时除了得到违天侯赏识,要机会翻案活命,我想不到别的方法。”
白豌只觉得心累,看着柴进手指上的老茧道:“如果前大赢的废帝靠得住,还会亡国吗?”
柴进的心轰然一击!
然后,白豌稍稍感慨:
“你有没有想过当违天侯府消失的时候,你的恩怨自然一笔勾销了?”
手中的碗筷停住,柴进的眼神仿佛染了血丝。
一个亡国之君为何要丑化自己的画?
只能是因为新朝!
违天侯之所以要画那幅《冷炙府门》,为的就是让庆帝降低戒心。
可是,君王身边的人怎会那般痴傻,不会出言提醒表里不一。
并且,韩妙染的画哪里有那么容易模仿,行家一眼就认出来,更不必说宋远山本人就认识他,再加一个欺君之罪不成问题。
之后,违天侯会直接把作画之人拿出来顶罪。
说到底,那个桂斋掌柜赖扈是个目光短浅的商贩,看不清这画会给新帝,自己也会被牵连。
“阿白说的对极了,幸而你没有再画那幅《冷炙府门》。”
凌书墨悄然附和,幽幽道。
“你是因为知道他们奢靡,不想欺骗百姓和世人,其实也算无心插柳。”
柴进怔怔的呆了一下,眼神从茫然变得有神。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