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宿!渊!你敢威胁天道?!”无形的天道化作一团人形云雾,跳脚尖叫,像是双手敲鼓,脚打节拍一样,甚是有趣。
“威胁你哈哈哈哈哈哈!”
对面的褚宿渊脸色苍白,手里还提着滴血的魔剑,他笑容苍凉,猩红的眸子里布满绝望,那曾经曾经不可一世,意气风发的魔族少君,如今竟是有几分沧桑。
天道浑身一颤,迅速化作一团云雾,对方脸上还溅满鲜血,笑容几近癫狂,令即便没有七情六欲的他,都生出了些许渗人感。
霎那间风云剧变,寒光一闪,褚宿渊剑指天道,嘴角勾起残忍的笑,嘶哑的声音很轻很轻,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吾就威胁你又如何?反正这整个天下都是熹儿和他们用命换来的,如今吾便是屠遍整个天下又如何?”
“你绝不会这么做的,不然神女不就死不瞑目了嘛?她付出了怎样的代价,你又不是不……”
“那又如何!”他紧抿着唇,阴翳的眉目间透着从未有过的寒意,“他们都死了!你睁大你的眼睛看看,那神陨战场上,早就被他们的鲜血染红,不渡学院一千五百三十二位,不……”
他仰起头,一滴血泪从眼角没出:“一千五百三十一个人,全部战死,神明陨落,每个族群都元气大伤,你眼睁睁看着?”
“熹儿之死,不为自己,是为所有天下生灵,为死去的所有人!你若不应,吾覆了这个天下就是!哈哈哈,反正,这个世间没有她,又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魔气冲天而起,带着无尽的毁灭绝望朝下面的所有生灵扑杀而去。
“吾同意!”天道无声叹了一口气,“可世间规则岂是你与吾可以改变的?命定之事,吾也没办法,更何况她早就明白这一点,也知道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可她还是这么做了。”
褚宿渊手臂上渗出血来,天道有所不忍:“你放心,我定会妥善安置,你回去养伤吧。世间生灵如何与天斗,与命斗?有些人,忘了就忘了吧。”
“如何能忘,即便整个世间都不曾记得她,她的阿宿,如何能忘?”褚宿渊扯开衣襟,露出白皙硬朗的胸膛。
天道惊呼出声,不为他那个失礼的动作,是为那胸膛上血淋淋的一片,隐隐能看出是三个字,那一刀刀仿若刻有千万遍似的。
只是三个字已经模糊了两个,只剩下一个“熹”字,刻入血肉,镌入骨髓。
“自她离开后,吾便日日在心脏之上镌刻她的名字,可到如今不过三日,我却有些记不清她的名字音容了。”
所以,有时候,活下来的人还不如死了……
他竟是用那般血肉淋漓的方式,去记住她。
一时间,天道无言以对,愧疚感像是翻天而起的潮水般,将他淹没。
褚宿渊此刻哪里像是一个高高在上,毁天灭地的魔神,仿若一无所有的孩子,猩红着眼,浑身摇晃着站都站不稳。
“命运那般残酷,已经夺去了所有,难道吾不过是小小的一个愿望,吾只是想要她作为一个普通人,平安喜乐,都不许吗?”
此刻的他,像是随时都要碎掉一样,可他合上衣衫,骤然浑身戾气。
“不要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吾就问你,应是不应?”
“应!应!”
他能不应吗?这疯子,大魔头,没有能牵制他的人,是真的做得出覆灭天下的事啊!
“不过,轮回轮回,下界轮回自是有劫难的,你所说的让她在父母膝下承欢,一生无忧无虑顺遂无碍,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褚宿渊冷笑一声:“那众生吾不守了,吾灭了众生。”
“回来!”天道一阵头疼,从未见过如此嚣张跋扈,不受管制者,他妥协道,“可以让他们二人生生世世做兄妹,生于富裕之家,喜伤参半,但生来都是被爱的人,可以了吧!”
“好。”
褚宿渊背影落寞,转身望着下界的方向,薄唇翕动,笑了起来,赤红眸里满是缱绻和无尽爱意。
“熹儿,你只管与他过平凡的生活,烈马红枪,入江湖,烈酒入喉,不为浇愁,只为欢喜。”
“这个众生,你的阿宿为你守,只等你和他们一一归来。”
他提着剑回身走,眼底落下的血泪堙灭在剑光之中。
长剑破开整片云雾,摧枯拉朽般的剑气扑杀而去,将整个天斩为两半,划出一道偌大云河,随之而来的是苍穹细细碎碎往下碎裂的声音。
“啊啊啊!”天道捂头尖叫,“天塌了!褚宿渊!你个天杀的臭小子!”
“你若不守信,吾自会提剑杀天道!”他微微侧目,嘴角勾起邪魅妖冶的笑,一如那个年少肆意矜傲的魔族少君,“天道若没了,吾自会为天道。这世间,没有谁,比吾更有这个资格了。”
那猖狂之人消失,天道拍着并不存在的胸脯喘气:“真真是遇得到你们!你们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个个的尽来威胁吾,普天之下,谁人敢如此对吾!”
而后,他不得不哼哧哼哧地补起天来。
这一承诺褚朝昭并不知道,也不知道当日她在下界改变的不止是一城,一国的命运。
后来的某一日,在得知此事时,她无比庆幸,庆幸自己那一念之间所做之事,也遗憾,当初在与那一人对视之时,为何不抱紧她。
那一抹如春风掠境的身影,曾从她的世界打马而过,即便只是存在一瞬,一切却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同样,也是有人付出代价换来的。
*
巨大的月惊鸿在瑶玉城盛放,玲珑剔透,金灿灿的光芒之下,七彩的光晕流转,洒下独属于白日里的月光。
可整个瑶玉城风雨覆城,无数朝着五位惊动天下的少年人出动的各方杀手纷涌而来,如过江之鲫般,可全都被不知从哪里跳出来的黑衣人尽数斩杀,满街之上尽是鲜血横尸。
街道上繁华散尽,无数人迅速退出瑶玉城,街道两边的楼阁关闭,所有人闭门不出,恐殃及池鱼。
只有寒风肆虐,卷起阵阵残叶。
一支黑衣杀手血溅惊鸿楼大门口,只剩下为首者,被一群同袍人团团围住。
血鸣站在一方势力前,身侧是白苍玄和金无止,看着幸存者青筋跳动。
无他,杀过那么多刺客,唯独这剩下的二人太过奇葩。
为首者被一个小刺客扑上去,一把抱住大腿根,哭嚎不止。
白苍玄一口烈酒入喉,满意地砸吧一下嘴:“喂,内讧呢。哦,对了,对面的兄台,帮了一路了,那路英雄啊?”
对面同样黑袍的人戴着各种凶恶奇怪的面具,冷眼瞪了他一眼:“谁跟你熟了?谁帮你呢?一群碍事的家伙。”
“诶!我这暴脾气!谁碍事了!”白苍玄提剑就要和人理论,却被血鸣拦住。
“行了!勿要多事!”血鸣传音,“说你蠢,你不信!对面的是魔族的!他哪里是在帮你?”
白苍玄立马住口了。
那边高大的刺客被小刺客抱住,嚎哭不止。
不像是来刺杀的,倒像是来唱戏的。
今日份最大的奇葩。
他无语地按了按额角暴跳的青筋,险些没忍住给其头上一掌。
“行了!成何体统!”
小刺客立马坐在地上,乖巧得不说话了。
他顺手扯下脸上的面巾:“我要见你们主子。”
“你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见我们主子!”这边戴着凶恶面具的黑衣人浑厚的声音响起,听得出来极为愤怒。
白苍玄和金无止亦是翻了个大白眼。
血鸣抬手,狠绝非常,血蝶漫天嗜血:“杀了,莫要给他伤害小姐他们的机会!”
三方势力虽然在反杀刺客这一途中,谁也看不上谁,出言讽刺不少,但此刻都齐心同力起来。
闪烁着寒光的兵器从四面八方指着他们,那小刺客抬起头又要嚎哭起来。
“住手!”
惊鸿楼紧闭的大门从里面打开,鹤松抱着剑笔直站在门口。
他冷冷道:“主人允他们登楼。”
三方势力唰唰移开了门路来。
扯下面巾的男人走出去一步,又无奈回头拎着地上哭唧唧的小刺客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