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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公诉方决定将我送到市里的孤儿院,而那10万块钱,则以公诉方的名义捐给了孤儿院。我在孤儿院长到18岁。那并不是很快乐的日子,我的人缘并不好,不怎么喜欢和别人说话。孤儿院为所有的孤儿请了一个老师,几乎所有的科目都教,但是没有一般学校的考试,所以大家都很敷衍,但我却很认真,因为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我8岁进孤儿院,在那里待到16岁才离开。在孤儿院的这8年里,我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到底是谁造成了8年前的那件人伦惨案。那些年里,最初我是不愿意回想的,但是那个晚上的场景却总是出现在梦里,到后来我就逐渐习惯了,放弃了挣扎,那个晚上,我挖出了更多细节。我甚至想起了被我遗忘的梦。我梦见爸妈一起敲响了小姨的房门,和小姨说话,他们之间起了争执,妈妈和小姨扭打起来,爸爸直接冲进厨房,拿了菜刀,走进屋,一把将妈妈和小姨扯开,然后拿起刀就向小姨砍了下去。他们把小姨杀了之后,将她的尸体搬到了厨房,把她塞进了大炉灶里,然后又从院子里拿柴火堆在灶里,就这样把她烧掉了。”

周小影看到听众们脸上不适的表情,说道:“这一切,你们听着就觉得怪恶心的是吗?但是这一切就这样抛在我身上了。我找谁说理去呢?”

说完,她惨然一笑:“后来我知道了更多的细节,我也不知道那些细节是来自道听途说,还是我自己想象力的补全,总之,我几乎知道了整个故事。那天晚上,小姨对爸妈说了钱的分配之后,就回房睡觉了,爸妈回房间商量了一下,觉得小姨留8万块给姥姥根本就没有必要,姥姥一个老人家能吃得了多少?一个老人家守着那么多钱,很可能会被偷,甚至还有可能有安全隐患。于是我爸妈便敲响了小姨的房门,想让她把10万块钱都给他们,姥姥这边,反正爸妈总是要照看着的。小姨对我爸妈的贪得无厌很是恼火,便说,既然如此,2万块钱都不给他们了,她要全给姥姥,安全问题也不用我爸妈操心,她以后会带姥姥去深圳一起住。”

“爸妈因此和小姨吵了起来,爸爸更担心小姨真的一分钱不给他们,动了杀心,于是那件事就这样发生了。我在孤儿院里的8年过得并不快乐,实际上,自从8岁那年发生了那件事之后,我就几乎没有快乐过。”

“16岁的时候,我离开了孤儿院,一个人南下打工去了。过年的时候,我没有回孤儿院,而是回到了我姥姥家。那只是一栋青砖瓦房,多年无人居住,屋前屋后都被杂草覆盖,但房子却仍旧十分牢固。房间里的家具全都在。”

“我除草,清扫,把所有的东西拿出来晒,屋子又恢复了生机。姥姥村里的人有些是认识我的,但没有人敢与我接近,他们看到我,如同看到鬼魅,会不由自主地避开。”

“我一点儿也不在乎外人的看法。姥姥的旧房子里,保存了很多旧的物件,包括小姨成长的所有痕迹,在那里我发现了小姨的日记本,里面写了她对伍毅然的暗恋,还有那张她从光荣榜上偷下来的照片。”

讲述了这么惨烈的一个故事之后,秦依蒙听周小影再次提起伍毅然,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但旁听的其他人并没有注意到,他们都沉浸在周小影的故事中。

周小影看了一眼秦依蒙,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她一直是一个很自信的人,甚至于有些自负,但是伍毅然的拒绝让她对自己完全丧失了信心,她觉得,伍毅然之所以不喜欢她,是因为她不够聪明,所以看不起她,她曾经试图努力学习,但是发现自己根本就不是那块料,万念俱灰,她几乎痛苦得想要自杀 。她的日记写到1992年就停了,那时候她已经南下打工去了。”

“我从16岁开始在外面打工,一直到25岁,每年过年,我都一个人回姥姥家过年,并花时间整修姥姥的房子。在外面打工的那些年里,有不少人追过我,但是我对于恋爱一点兴趣也没有,因为我看到了恋爱最终的结果,结婚生子,为生计奔波。好一点儿的,大家为了一点蝇头小利,磕磕碰碰,维持着表面的和气,暗地里将对方数落得一文不值。关系变坏就更惨了,就像我家,妈妈为了10万块钱,竟然会对亲妹妹举起屠刀,而姥姥呢.....”

周小影苦笑出声:“最惨就是她了,她很年轻就守了寡,一个人千辛万苦地把儿女拉扯大了,老来竟然要看到姐妹相残的惨剧,还得由她自己去报案。所以,结婚有什么意思?”

秦依蒙见她脸上神色凄然,几乎忘记了她是加害伍毅然的主谋,有些同情起她来。

周小影发完了感慨,又继续说道:“有很多年,我一直在问自己,为什么要活着,我对自己有种深深的厌弃感,但是我又不愿意死去,因为死亡让我想到多年前那个夜晚,充满着不明气味,和鬼魅的气氛,它让我感到恐惧。”

“这么多年的独立生活,我的胆子其实已经锻炼得很大,日常生活中很少有让我恐惧的事,但是后来每每回想起来,我都会害怕得发抖,当是因为年幼只是觉得古怪的瞬间,在后来的岁月里,被我填充了越来越多的细节。在我的想象中,如果我死去了,我的地狱,大概就是永远被困在那个夜晚,看着窗外射进来的灯光,听着门外父母的低语声,被无尽的恐惧包围,吞噬。”

“我本来以为我就会这样守着摆脱不掉的可怕回忆,一个人孤独到老的,然后被命运拖入死亡的深渊,去面对那个我一直逃避的结局。但是没想到,我会阴差阳错地进了嘉辉厂。”

秦依蒙听她提到嘉辉厂的语气,不免觉得有些奇怪。

周小影低着头,神情淡漠地继续说道:“我小姨的那10万块钱,是一个香港老板给她的,她做了香港老板的小情人,这个香港老板,就是嘉辉的大樊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