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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续他也就没什么更深层次的表达了,只需围绕着黄石公的论述,稍作补充即可。

这时。

“天道至理,大河东流,水冰火热,曜日东升西落,万物随着四季轮转,皆需休养生息。”

黄石公微微昂起头颅:“当我们知晓了这些天地规律,就不能够逆反行之。”

“比如百姓和万物生长都是一样的道理,乱世过后,急待与民休息,若是这个时候还要疯狂压榨民力,必当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这就是不知晓【静】、【常】、【明】所带来的必然灾难。”

“因为当你熟悉万事万物的规律与至理轨迹以后,你就会懂得包容他们,唯有心生包容,方能做到公平公正。”

“直至以公正明悟之心,去对待万事万物,这样做事才能周全。”

“比如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世俗中的解释其实是不对的。”

“若从【虚静】的状态去看待,便可明白天地理应不仁,因为不仁,所以没有私心,没有偏爱,大爱无情。”

“若天地有情,则万物不生。若天地喜好完美,或许我们人就根本不会被孕育出来。”

“同理,圣人也理应不仁,若圣人有偏心,有私情,则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吴王好剑客,百姓多疮痍。”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综上,虚静以观,做事周全,等同于符合自然而然,进而复归大道,循环往复,长长久久,最终也就能够避免灾难的发生了。”

“即:知常容,容乃公,公乃全,全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没(mo)身不殆。”

……

黄石公这里提出了一个非常亮眼的举例。

那就是他把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进行了另外一个角度的逻辑定义。

有道理吗?

肯定是非常有道理的。

而且极其符合道家的思想框架。

在道家看来。

仁,从来就不是一个褒义字。

何为仁?

其实就是人为的主观认定。

他对你好,你就觉得他仁。

然而。

这个主观是不断发散的。

人都喜欢美,讨厌丑。

人都喜欢善,讨厌恶。

如果天地也都带有这样的主观色彩,就会变成一个逻辑悖论。

丑被消灭了,美又将如何定义?

恶都被消灭了,善就真的能够存在吗?

草原上没了狼,羊群就会失去天敌,疯狂繁衍……直至超出草原的承载上限,亦或者因为尸体堆积,爆发瘟病。

另外。

善恶也是非常难以界定的。

狼对于羊来说是恶的。

羊对于草原来说是恶的。

草原对大地来说是恶的。

或许大地对于海洋来说也是恶的。

要是这么搞的话。

那确实会万物不生,世界毁灭。

故:天地理当不仁,圣人亦然。

“致虚极,守静笃。”

黄石公正式给出收尾:“便是【我之守虚】的明悟论断……全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即为【合道】之体现。”

黄石公这次绝对把压箱底的东西,全部搬了出来。

下一刻。

“彩!”

应曜也无比配合的合掌力挺之。

前面许尚连续有过两次无比亮眼的表现,应曜都假装式的视而不见。

这回黄石公超常发挥。

可让应曜给逮住了。

他立马表现出了极其捧场的模样。

同时。

应曜还不忘用眼神,把刚刚尉缭子的挑衅都给还了回去。

搞的尉缭子连连撇嘴……

“啧啧啧!”

尉缭子赶忙看向许尚道:“许公,我相信你!”

尉缭子作握拳加油状。

惹的许尚连连失笑。

尉缭子现在真是越发的随心所欲了,毫无高人风范,却也尽显洒脱之意。

这时。

“极好。”

北冥子给出颇为赞赏的态度。

可见他对于黄石公的表现,也感到了相当的满意。

“黄石公此番关于【守虚合道】的顺天方向解答,属于极为上乘的标准。”

“不过缺少开创之见,仍旧是在缘由道之真意的框架中。”

“但瑕不掩瑜,仍属上乘。”

……

北冥子的高标准分别铆定了两个层次。

第一:开创性。

老生常谈的解读,北冥子一般肯定是要打低分的。

第二:是否属于结合自身开悟的完整性,有明显论道发展规律。

显然。

黄石公的解答,无比符合第二条。

只不过仍旧没能跳出原有道之真意的框架。

黄石公对此只想说……

谁能跳的出去?

北冥子自己恐怕都做不到。

所以。

他们真正比拼的,其实就是谁能拿到第二条论道规则的最高分。

现在黄石公已经得到了极好。

这就相当于他提前拿了一项满分。

许尚再怎么牛逼,估计这回也只能双方打平了。

想到这里。

黄石公也是稍稍的松了口气。

他很应曜一样,也怕许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违背了他的大道至理啥的。

这时。

“我来补上几句。”

应曜抬了抬手,他缓声开解:“黄石公刚刚有言,当我们把内心保持到极致的虚静以后,便能够归根,知命,顺天,最终得以明悟大道。”

“比如我们本能的就会知晓猛兽危险,遂当远离。水底如渊,令人窒息,入水当慎之。”

“另外当我们身在峭壁悬崖上时,会因高处不胜寒而感到心悸,于是我们也会远离悬崖边缘。”

“然而,当我们沉下心来以后就会发现,有些危险是我们无法远离的,比如伴君如伴虎,可我们却不得不亲近之。”

“明明行商之时,有些违禁之物,很可能会让我们遭到巨额罚款,甚至锒铛入狱,可我们仍旧只能选择铤而走险。”

“还有诸多挑拨是非,颠倒黑白之事,一旦翻到台面上,便会让某些人万劫不复,可仍旧有太多的人睁着眼睛说瞎话,并对此趋之若鹜。”

“如此,当现实与大道互相矛盾之时,我们就会心生疑窦,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因为我们并没有保持住极致的【虚静】吗?”

“当我们亲眼看到伴君如伴虎之人,获得了权势。铤而走险之人,获得了暴利。颠倒黑白,挑拨是非之人获得了名望。”

“这个时候,我们还能够坚定自己的极致【虚静】吗?”

“只能说太难了!”

“我们会本能的心生犹疑,怀疑大道至理的正确性,迷失自己的根源,忘却自己的宿命,最终我们很可能也会人云亦云,从善如流的坠入深渊。”

……

应曜并没有拘泥于北冥子制定的【顺天】框架。

他打算抢先从【应人】的现实角度,先行弥补【致虚极,守静笃】的一些理论错位。

即:大道至理,与现实相悖,我们究竟该如何选择。

只要他补上了这个补丁。

后续许尚就很难再从逻辑层面,挑刺黄石公的论述。

这么一来的话。

应曜还真算得上一个黄金辅助位。

他连自己论道陈述都放弃了。

只为成就黄石公。

毕竟北冥子定下的规矩可不是开玩笑的。

说哪一方是顺天。

那就必须严格按照规则来。

但应曜如果纯粹的舍己为人,北冥子显然就管不到前者了。

顿时。

尉缭子扯了扯嘴角道:“原以为这等处心积虑的操作,应当我来为之。却没想到,都被你这大名鼎鼎的淮阳一老给干了。”

尉缭子刚刚的随性洒脱,确实不符合纵横家的一贯作风。

谋定后动,算计人心。

才是他所擅长的。

可尉缭子却并没有这么做。

反观应曜为了赢下此番论道,已经相当于把北冥子定下的规则,运用到了极致。

这算是虚静的极致吗?

还别说……

真有点立马学以致用的感觉。

……

接下来。

应曜并没有搭理尉缭子,他继续开解:“庄子有言,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矣!”

“即:人的生命是有尽头的,然大道至理却无穷无尽。”

“当我们用有尽的生命,去追求无尽的大道,这种行为本身……就与大道相违背。”

“故,如若我们想去行善事,那就去做,只需坚定本心,莫要受到虚名所累。”

“倘若我们想要去行恶事,也可以去做,前提是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莫要让自己受到刑罚和灾难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如此,我们少时致力于学习,二十岁加冠成人,独当一面。三十岁开始拥有稳定的家庭和事业,四十岁我们应当就能在世事的磨练中,不再对于不平不公,善恶颠倒的事情,而感到困惑了。”

“五十岁,我们便会较为清晰的感受到自身的宿命,以及无常的天命。六十岁,我们便能够听取曾经绝不可能接受的劝慰和意见。”

“七十岁,我们将堪破世事规则,随心所欲,始终淡然处世。偶尔我们回过头去想少时的矛盾与纠结,也只会一笑了之。”

“这般用一生去践行完致虚极,守静笃,我们才能真正达到出世顺天的【合道】之境。”

“至于如何解决……用有尽的生命,却妄图去追求无尽的大道。”

“答案是无需解决,自然而然,进一寸便得一寸进益,进一分便生一分欣喜。”

“这……便是我的【守虚合道】之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