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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酒足饭饱之后。

便即刻动身前往了东郡。

李信骑快马,率先前往传命,拿下任嚣、赵佗……

由头便是配合东郡陨石案的调查。

行宫前。

“驾!”

李信抬手一振缰绳……

战马瞬间窜了出去!

但李信却依旧能够很轻松的御马前行。

对。

没错。

陇西侯李信所骑的……正是配备了马镫、马鞍和马蹄铁的战马良驹。

过往骑马全速狂奔。

需要两腿紧紧夹住马腹。

现在虽然也需要注意一些,但肯定比之前轻松太多了。

李信只需配合好战马狂奔之时的起伏节奏,便能够达到最佳的骑行状态。

说白了就是……

有了许尚开创的兵家神器三件套。

人马合一的门槛。

将会变得非常低。

骑兵的训练成本,自然也能够随之降低。

“夫子的深厚底蕴,真是源源不绝啊!”

李信感慨万千。

不一会儿。

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

……

许尚这边,他们一行人自然就没必要赶的那么急了。

许尚、华阳太后、嬴政和小俪儿都乘坐宽大的黑冰囚车。

公孙龙和韩信则照例骑马。

以免搞得太过拥挤。

方才的交谈。

韩信从头沉默到尾,听的很认真。

原来秦廷之中。

竟有如此之多的暗流汹涌。

原来东郡的一块陨石。

居然是关中和中原的两拨人,互相利用,二分天命。

原来……

朝堂似乎比之战场。

还要更加凶险万分!

韩信的毕生之愿,乃是在战场上一展所学。

然而。

现在韩信算是认清了。

单凭他一己之力,若想在秦国做到率军出征,根本没有任何可能。

没有夫子铺路!

他纵然经历九九八十一难,在大秦也是出不了头的。

或许。

唯有顺势反秦……

算了。

有夫子在,一切反秦之念,皆是妄想!

就这样。

众人披星戴月,星夜兼程。

十余日后。

他们方才从四川郡赶回了东郡。

路上嬴政还想询问夫子,为何要抓任嚣和赵佗审问来着。

许尚回应暂且保密。

这可给嬴政抓心挠肝坏了。

按照嬴政的推论,关中极端激进派的幕后黑手,不是蒙武,就是王贲……

怎么突然之间。

任嚣和赵佗成了最大嫌疑人。

难免让嬴政感到十分费解。

另外。

嬴政身为皇帝,在东巡期间,秘密易装出行。

耽误日久。

九卿奉常和宗正都急的不行。

固然东郡陨石案和北伐匈奴,兹事体大。

可泰山封禅诸事。

同样从去年就开始准备了。

若是逾期不吉,影响了大秦国运,他们可担待不起。

至于军武勋贵派系的众多将领。

他们第一时间便得到了任嚣、赵佗被控制起来了的消息。

为此。

他们也全部嚷嚷着请见皇帝。

好在东郡仍旧有准太子扶苏压阵,军武勋贵派系的众多将领,终归还是要给未来的秦二世一些面子的。

再者。

陇西侯李信控制任嚣、赵佗的理由,乃是配合调查东郡陨石案。

这个事儿有多敏感。

任谁都得心里有点数。

……

时间来到了某日拂晓。

许尚所在的黑冰囚车停到了东郡行宫的一处内院之中。

很快。

任嚣和赵佗被蒙上眼罩,秘密押解此处。

许尚、华阳太后和嬴政依旧坐于车中。

蒙恬和李信在此控场。

准太子扶苏和左相李斯于侧旁听记录。

其余闲杂人等,全部被提前清场。

终于。

许尚开门见山的道:“任嚣、赵佗,你二人可知挟天命倒逼始皇,乃是何罪?”

话音未落。

任嚣、赵佗本能的想要面面相觑,却因为眼罩无法视之。

在来之前。

左相李斯已经警告过了两人,在夫子面前,切莫妄言,只需老实回话即可。

于是。

任嚣开口道:“回禀夫子,倒逼吾皇,实乃悖逆的不可赦之罪!”

赵佗分辩道:“不知夫子为何拿我二人?我们对吾皇之忠心,苍天可鉴!”

任嚣、赵佗的态度非常明确。

那就是他们绝不会承认自己参与了东郡陨石案。

大秦对于军武功臣,向来不会加以刑讯逼供。

单凭问话……

他们坚信自己能够做到无懈可击。

毕竟。

东郡陨石案已然被定性为了六国余孽的叛逆之举!

再问又能如何?

“你们确实对始皇忠心,但……”

许尚话锋一转的道:“待二世继位,你们的忠心,还能照旧苍天可鉴嘛?”

此言一出。

任嚣、赵佗都为之身形一顿。

毫无疑问。

他二人作为纯粹的军武战将,明显是有些排斥扶苏的仁义。

不过场面话他们还是会说的。

任嚣昂首:“只要是陛下钦定的二世,我等自当献上忠诚!”

赵佗附和:“我亦如此。”

旁侧。

扶苏眉头微蹙……

正所谓听话要听音。

任嚣和赵佗明显对他是有所成见的。

再观左相李斯……

老李同志表示,他暂且难以看出夫子到底有何手段,撬开任嚣和赵佗的嘴。

没有确凿实证,对方又是军武功臣。

只靠问询,就想开解出全部真相。

这实在太难了。

车内。

华阳太后和嬴政也是同样的想法。

今日若不动用点非常手段。

恐怕很难收得了场。

随即。

华阳太后小声的提醒道:“夫子,要不……上刑?”

“他们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多少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刑罚逼供是没有用的。”

许尚摆了摆手。

他既然今日已经到了东郡,自然就是做足了准备。

任嚣和赵佗再怎么守口如瓶。

都是没有用的。

“小儒生,还有那个法家小友。”

许尚缓声道:“老夫接下来的话,你们要详细记录。”

李斯:“是,夫子。”

扶苏:“是,夫子。”

两人刻刀在手,全神贯注。

内院正中。

任嚣、赵佗也随之身体紧绷,他们明白,开场寒暄已经结束了。

接下来的将是正菜。

并且。

他们从始至终都未敢小瞧夫子半分。

始皇背后的正主,号秦公。

绝非庸才之辈。

“任嚣、赵佗,你二人必然是东郡陨石案的幕后执行者!”

许尚直接盖棺定论的道:“国尉屠雎作为军武勋贵派系之首,他固然也很激进,却不会行悖逆之事。”

许尚认为,如果国尉屠雎乃是东郡陨石案的幕后黑手,其费尽心思,担尽风险,最终却战死在了南疆。

这未免也太过于冤大头了!

从利益导向的结果而言。

许尚判断国尉屠雎确实属于极端激进派,却在此次事件中,保持住了纯粹的忠诚。

另外。

许尚开解东郡陨石案的目的……

是要对军武勋贵派系进行清洗震慑,而非彻底颠覆,自断根基。

即:刑不上三公。

不然。

北伐在即,眼下却把三公国尉给砍了,其又是军武勋贵派系之首,功劳重,威望高。

杀之必定引起动荡。

到时候北伐匈奴还怎么打?

综上。

种种原因之下。

遂使得许尚做出了把国尉屠雎排除保护在外的决策。

不能轻易把三公重臣搅和进来。

突然。

“夫子,我大秦论罪可是要讲究实证的!”

任嚣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单凭推论,便是妥妥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赵佗昂首:“任兄说得对!”

一者带头,二者附和。

两人性格倒是十分鲜明。

“呵呵!谁说没有证据,就断不了案了?”

许尚漠然道:“天降陨石,亡秦者胡,挟天命以令始皇,倒逼掀起北伐战役……这个事儿寻常人根本不敢想,也决然想不到!”

“包括你们二人,作为先锋战将,顶多只能做出挑起边衅的事儿!”

“统筹捏造天命案件,纵观当世,也没有几人具备这等胆魄和想法!”

……

许尚认为任嚣、赵佗只是执行者。

尽管历史上二人笑到了最后,成就了南越王之名。

但眼下的任嚣、赵佗,即便有胆魄,其也不具备统筹全局的眼界手段!

“现在国尉屠雎已经排除在外了,至于伦侯蒙武?他只会被强行拖下水,绝不会主动做下悖逆大案。”

许尚想了想,继续道:“最后是通武侯王贲……王贲从诡道,向来锋芒毕露,可王翦还在!”

“王贲若是直接亲身参与统筹东郡陨石案,他就瞒不过自己的父亲。”

“因此老夫几乎可以断言,这次东郡陨石案真正的幕后黑手,乃是大秦前任国尉:尉缭子!”

……

许尚得出尉缭子乃是终极幕后黑手的论断缘由,有三个。

第一:中原执棋者和关中幕后黑手,本为一人……若是两拨死敌初次互相利用合作,很容易各种猜忌,不可能做的这般天衣无缝,查不出半点错漏。

第二:此人必须得具备胆魄、才识、手段、人脉、谋略……想出天命案件,并统筹全局!

第三:同时这个人既得了解中原,还要熟悉关中秦廷,才能为两方牵线搭桥,安排具体行事细则,直至配合无间!

那么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

还能是谁?

除了前任国师尉缭子,没有别的人选了!

这时。

“不……不……”

嬴政瞳孔微缩的道:“夫子,这怎么可能呢?尉缭子……他都已经隐退了,他为何要这么做?”

嬴政曾经对于尉缭子还是非常信重的。

不然。

屠雎就坐不到今天的位置!

下一刻。

华阳太后也本能的摇头道:“没理由啊!大秦一统,尉缭子出谋甚多,比如招揽内史腾攻韩,就是他一手促成的,他何以彼时助秦,现在却又做出此等背秦之事?”

华阳太后亲眼见过尉缭子。

那是一位谋略极高的大仕。

比之夫子略逊。

却照样可称国士级别的人物。

与此同时。

李斯沉吟了下,开口道:“尉缭子主张【挟义而战】,诛暴乱,禁不义!吕不韦的【义兵新法】,本质上就是尉缭子的谋略……问题在于,我大秦现在确实是高举王道仁义的旗帜,入主中原的,并未脱离尉缭子的期望啊?”

李斯也很费解。

过往他对夫子的推断,向来深信不疑。

然而。

这一次他却有些心生疑虑了。

扶苏则闭口不言,尉缭子助秦之时,他年岁太小,对其没什么印象。

而蒙恬和李信……

蒙恬对尉缭子十分敬佩。

李信则是有些反感。

原因很简单。

李信曾是麃公的副将,吕不韦当年就是用推行【义兵新法】的名义,把麃公一撸到底。

这【义兵新法】又源自于尉缭子的主张:挟义而战,诛暴乱,禁不义!

一圈兜下来。

李信自然就对尉缭子很难生出任何好感。

院落正中。

此刻任嚣和赵佗的身躯,明显僵硬了下!

但他二人依旧强撑的道:“夫子,您这是无故污蔑军武旧臣,吾皇断然不会允之!”

“哈哈哈!老夫就喜欢你们嘴硬的样子。”

许尚嗤笑道:“据我所知,尉缭子在天下即将一统之际,方才举荐了屠雎……敢问为什么?”

“既然他那么主张挟义而战,诛暴乱,禁不义!又为何举荐了个极端激进的屠雎?”

“一统治世眼看着就要降临了,他尉缭子却在这个时候,把主战的屠雎推上了大秦第一军武重臣的高位,他想干什么?”

“他真的是在助秦嘛!?”

……

许尚的一声断喝质问!

瞬间震彻了在场所有人的心神!

是啊!

为什么?

一个肩挑兵家和纵横家传承的顶尖大仕!

为何前后矛盾!

一边主张挟义而战,诛暴乱,禁不义!

却又一边培养了个极端激进的屠雎,接任大秦的三公国尉一职?

谁能回答这个问题!

“……”

嬴政满目怔然!

事实再度摆在了他的面前。

那个过往为他随身出谋划策的尉缭子前辈,原来竟隐藏至此!

难怪他堂堂秦皇,却在东郡陨石案中完全被人牵着鼻子走!

谁有这个资格!

谁有这个能力!

毋庸置疑!

必然是前任三公尉缭子!

华阳太后抬手轻抚酥胸的后怕道:“幸亏有夫子……不然,我们恐怕现在仍旧处于尉缭子的算计之中,一叶障目,无法自拔!”

左相李斯拱手:“夫子所言在理,国尉屠雎乃是公认的极端激进主战派,其提出的军屯中原,与尉缭子秉持的大义……完全背道而驰!”

屠雎主张以关中为本位,军事殖民于中原!

尉缭子提倡挟义而战,诛暴乱,禁不义!

两者南辕北辙!

何以解释?

东郡陨石案的结果就是最佳的答案!

“依老夫之见,尉缭子苦心筹谋半生,他是在做一个局……【天命局】!”

许尚抬起手掌,声音低沉:“老子的【道】过于飘渺,孔子的【礼】迅速崩坏,墨子的【爱】浮于理想,孟子的【义】被乱世淹没。”

“最终,只有商君的【法】经世独立,有望一统,所以尉缭子才会入仕关中,以身入局!”

“只可惜,尉缭子最终自认为看穿了大秦的霸道,难逾二世之基!”

“所以,他统筹了这场天命局,并在陨石上篆刻出了始皇帝死而地分!”

“尉缭子真正想要的是……先行利用关中霸道一统九州,直至始皇死后,再于大秦的废墟之上,建立一个真正贯彻王道仁义的新国家!新时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