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踩踏楼梯的响声接连传来,姜从分发了衣装,将几人前后推入了各自的屋中梳洗沐浴。
同时,她与蝶娘也不空等,随着小二去了连掌柜所分的小屋,也开始沐浴更装。
屋内水气弥漫,汤池已经备好。
随着众人前前后后的入池,日晷的时间也慢慢加快。
半个时辰后,姜从踏入了第一位公子的房中。
“哇啊,许公子。我果然没看错,这件衣裳果然衬你。白丝金绸,鎏辉不断。好,甚好。”姜从大方的夸耀着,说得许清弦多生羞涩。
“当,当真吗。”他羞燥回话,已然好久没穿如此繁杂华贵的衣裳了。
许清弦身上的衣裳素白做表,明黄做里。竹叶金丝织于襟旁、袖底、裙摆。既显得华贵,又有江湖风气。
尤其是一并装点的配饰上,如细缠柳丝般的金串链子挂在腰间,将他纤细的腰肢刚巧衬托出来。与此同时,为增添色彩,腰上的金链中还陪衬着一条赤色玉佩流苏。
如此衣装穿在许清弦身上,一改他往日游衣平民的形象,倒成了富贵人家的小公子了。
姜从送的衣裳几人都会穿,但就这发型需额外帮助。毕竟几个糙男人,平日的发型就稀松随意,可不能指望他们能为自己做出何等相配的发髻了。
因而,姜从是特意来编发的。
“哎呀,自然当真。这么好看,穿在你身上才不叫浪费呢。”姜从回他的话。
“呃可是,小姜大人。这衣裳是否过于华贵了?若是弄脏弄坏可不好办了。”许清弦摇着身子,那一身华裳穿在他身上,似乎叫他别扭不适。
谁料,姜从径直走前拉上了他,将人一路按到铜镜面前,宽慰着。
“哎呀许公子,你就安心收下吧,这衣裳做出来总归是消耗之物,不穿怎么行呢?更何况它如此衬你,等稍刻我再给你编个小公子的发髻,配一把折扇。到上街时,回眸率定然高涨!”
姜从乐得自在的说着,三言两语哄完人后,就开始操作起来。
许清弦望着镜中自己,对别样的风格颇有不适,但也顺应而为了。
另一处,在裴厄忙完衣装后,蝶娘紧着就敲响了他的房门。
“裴公子,你在吗?”咚咚咚的声响传来。
裴厄闻声,一语未回,先上前开了房门。
然则,房门打开时,二人面面相觑,竟一时无话。
裴厄有着同许清弦一般的感触,他身穿这件风格迥异的衣裳,异常刺挠,不那么舒适。
直到,蝶娘轻笑,二人才有了交流。
“裴公子这身衣裳,很不错嘛。想来姜姜的眼光也没差到哪去。”蝶娘打趣着,等着裴厄将自己请进门。
裴厄脸上有了些窘迫,他侧身,摆出请的手势,将蝶娘礼节的请了进去。
蝶娘和姜从都还未梳妆,二人仅是换了衣裳,就忙着给几位打理行头。
人进门后,裴厄与她叙话间并未关门。
他一样别扭的问着:“这衣裳,一定要穿吗?”
话落到蝶娘耳畔,蝶娘意味深明的笑道:“裴公子,这是姜姜的一番好意,您是要辜负吗?而且,这衣裳与裴公子您十分相配,何故不喜啊?”
裴厄落眸,错乱中挤不出回话。这衣裳确实不错,不过就是不怎么像他。
裴厄平日常穿轻装,一切的衣服都是裙摆不过脚踝,手袖佩戴护腕,是一身江湖客的行头。
而如今,他身上这件衣装,不仅颜色比常服鲜明多了,更是过地长裳。
衣裳中,墨蓝色交领长衫坐底,玄色褙子做配,下裙是玉瓶白色长裳。上下呈相对之色,为水墨山河之色。
这衣装虽没什么针脚钩织衣色,但如流水般丝滑的织丝,足见它的价格不菲。
裴厄穿这件衣裳,像极了明怨生的风范。因为他就是拖地长裳,为帝王之衣。
蝶娘见他不回,莞尔一笑。他将人推至铜镜前,安抚着他的担怕之心。
“裴公子姿色不下,想必梳妆后,定会更加的风华绝代。因此,哪怕衣装不适常服,但会带来不同的风采,您说是吗?”
铜镜相望,裴厄接受了,应允的颔首。
姜从与蝶娘前后跑着,各种装饰不下其身。几顿胭脂俗粉铺盖,为裴许二人上了好几个高度的俊朗。
在为他们梳妆完后,二人又马不停蹄的转战了下一个战场,到了微光泠屋中。
微光泠与涂山忆共住一屋,二人早早的前后洗沐完,就等着两位姑娘到访了。
姜从推开大门时,二人正乖巧的坐在椅凳上等候。
“两位来啦,等你们好久啦。”涂山忆打着招呼,早早穿好了姜从挑选的赤羽红衣。
微光泠则持君子笑,跟随道,“此番要辛苦二位了。”
月白色最衬微光泠的姿色,姜从给他挑的衣装没跑出这个维度。那一身仙气飘飘的衣摆,将微光泠衬的如天上谪仙一般。
少顷,蝶娘与姜从相视,又投入新的忙碌之中。
斜阳偏偏落下,时间一刻不停的跑着。
彩云的街上开始哄闹起来,灯火点缀之光由底下散发而上。
又过了半个时辰后,蝶娘和姜从忙累一笑,可算将两位给装扮好了。
望着发光的他们,姜从擦了一把额间汗水,叹了浓重的一口气。
“呼,可算弄好了。”
“是啊,可算没出什么岔子,把二位梳妆好了。”蝶娘欣慰的笑着,跟着抹了一把汗。
之后,微光与涂山感激着她们,蝶娘二人这才得以回到自己屋中,忙着女孩子家的妆点。
屋外,日暮。余晖铺盖天空,橙赤交辉,千云追随。
奔向落日山海的云朵,就如同街上的万千灯笼之色一般,各放异彩又齐聚一堂。
它们跑向远处落日的山,追随着扶光的脚步。殊不知圆月已然高高挂起,观赏着它们的迁徙。
许清弦被梳妆完后,一直鼓不起勇气踏出房门。他望着镜中自己,心觉此番模样还真是奇特。
然而,就在他无所事事的待在房中时,涂山忆突如其来的敲门了。
“许清弦,你在里头吗?不如一同下去等着两位姑娘吧。楼下可有说书先生讲评呢,下去观赏也好不负佳节。”
敲门声咚咚响起,轻盈却并不响亮。可这样细小的声音,却惊起里头的许清弦心跳乍响。
他哐当一声从床上弹起,又慌忙又期待的跑向房门。
“来了来了。”近到门口时,他特意拍了拍衣装,才缓缓拉开两扇隔扇门。
门缝打开时,许清弦怀着期待又心惊的神色,望向众人。
姜从给他编了个非常大胆的发髻,大胆到一改他往日的形象。
许清弦的发丝扎了一半披了一半,右半边翘起发波,编了两撮小麻花。左半边则不留任何发丝,尽数顺着耳廓梳上头冠。
发髻的脑后,他同样扎着一半披着一半。耳畔往上的部分,都顺起束冠了。
他额间戴了一条红布抹额,顺至发冠一同打结。左右耳畔又各自挂着两条长绳流苏,以作点缀。
金中点红,柔情加赤。如此大胆的发髻的确给他带来不小的剧变。
将那原先慵懒随意的游医,塑造成了京贵人家的活脱小公子。
然而,许清弦打开房门时,是两相惊讶的。
涂山忆与微光泠也有所不同,但变得不怎么明显。寥寥知友中,他一眼便瞧上与众不同的裴厄。
原先是裴厄束管他束冠,如今竟还调换过来了。
裴厄一改往日的冷峻风发,常绑的束发不见,长丝披散下来,落于肩后。
尤其是那一身减少锐利之气的新装,将他塑造的如贤明帝王,少了许多杀戮之气。
裴厄的后发间,相同的缠了一条沉红色的发带,并上一条深海幽兰的发链,编织于脑后。
开门的瞬间,涂山忆与微光泠一眼惊艳,冲上前自顾自的夸耀起他。然而许清弦的耳中可完全不再听话,几句好话全没入他的耳畔。
涂山忆身着赤红羽衣,几人中束全发的唯有他。他全身配着白鹤羽饰,扮的同样潇洒恣意,比上几人活脱。
微光泠则是半冠,他那一身月色的简洁伶俐,长衫挂披肩飘于身后,似月影又似仙人羽翼。
微光泠全身上下,只是那冠与众不同。不仅有珠饰顺于额前,冠还长山如玉,挂了两条极长的轻白色发带飘至身后。
京中大宅的公子,媲美于帝王之姿的先生。以及游历天下人间的赤鹤少年和降落凡尘的天上谪仙。
四种不同的气质,每一个都俊朗的不同,自带不同的风采。齐聚一堂,和谐中带着独特。
耳边哄闹的夸赞声响着,许清弦茫然一刻才匆忙回应。
“噢......啊哈哈,你们也不错嘛。看来两位姑娘手挺巧的,诸位变化都如此之大呢。”许清弦应和着,抬臂伸手由着涂山忆四处扒拉。
另一处,裴厄不动声色的遥望着他们,眼睛落在许清弦身上,时而瞩目时而跑开。
不久,在涂山忆和微光泠的闹哄下,四人下了一楼。
两位姑娘的梳妆没那么快,只好在楼下听书等候。
连掌柜今日特地搭了戏台,不仅请了说书先生讲评书和话本,还请了戏班子的伶人前来唱曲。
日暮没多久时,客栈内就响起了说书先生气阔的声音。
他讲的生趣,引人入胜。时不时拍案敲桌时,便又是一阵转折出现,听者余众无不掌声四起。
“就说这第二日,沈娘子见庄少卿还不给让路查案。她便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领着手下亲信,闯入大理寺内阁,一口端了所有的卷宗档案!这闺中密友之仇,就算天王老子来了,她也要报!谁胆敢阻拦她,便是与整个沈家过不去。”
“好!”台下掌声四起,人人畅快这话中人的刚勇。
然则,如此生动有趣的话本子,许清弦却心不在焉。
他们四人落座在平日常待的坐席,案上有些糕点茶水可供消遣。
涂山忆显然是听进去了,连连拍手叫好,还时不时随着话本中人气愤哀哭。
殊不知,坐在身后的裴许二人,都各有各的心思。
难得一见彼此不同的景色,他们都难掩面色,想着多瞧两眼。
朝夕相处的人忽然大变模样,不仅生出几分好奇,还有不少的倾心之动。
他们在彼此身边,无疑都是对方最想仔细瞧瞧的人。
楼内嘈杂万分,热闹非凡。火灯彩结挂在客栈四处,点的楼内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