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完全有能力带你去那些排名靠前的港居住,不过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但我还是很欣慰,你还能有留恋的情感……丁原于A港时与季明的杂谈。
…………
当季明走出商场的大门时,夜幕已经降临。他不禁握紧双手,轻轻地呼出一口气,那一瞬间,他的呼气凝结成了一团白雾,如同一朵朵细腻的棉花,在空气中转瞬即逝。
自己并没有把剩下的拉面吃掉,而是付了钱就草草离开,谁也无法保证再吃下去会不会出问题。
至于那包染血的衣服,季明则送到了商场中的一家洗衣店。
S港的夜晚,宛如一幅灯火辉煌的画卷,无数高楼大厦闪烁着明亮的光芒,仿佛星星点点的繁星洒落在尘封的大地上。
细心的观察者,或许能看见那些灯光中穿梭的人影,宛如夜行的精灵,在这繁忙的都市舞台上往来。
城市中时不时能见到庞大的广告牌,模特修长的眼眸如同一泓深潭,那无边的深邃仿佛能吞噬人的心灵。
然而,在这华丽的霓虹灯照耀下,眼中却隐藏着一丝深邃的空虚,仿佛在无尽黑夜中凝望着自己的内心。
“……”
一路无言。
不知不觉间,季明又走到之前堵车的地方,但,车队还是如之前一样大排长龙。
那个可怜的老人依旧躺在那里,明亮的路灯,刺眼的车灯明晃晃的打在老人冻得惨白的脸颊上,老人的胸膛一动不动,俨然已经没了呼吸,路人很自然的避开老人,只当那是不起眼的垃圾。
溪水依旧流淌,石头已然沉睡,也许是水流冲不动它的沉重,也许是根本不愿触碰。
锁的图案在眼中闪过。
“他妈的,一个个都不来上班,工资不想要了是吧?工作也不想要了是吧?”
一个佩戴着闪亮金链,腹部圆滚滚的丰腴男子嘴里念念有词地踱步而来。
“我倒要看看什么堵车能堵这么久?!”
马路上空地很是显眼,就好像是沙漠中的一抹绿洲,胖男人挺着肚子小跑着过去一看,逆着方向与行人擦肩而过,肥胖的身躯在人流中挤压,变形,滑动,略显匆忙的步伐与整齐划一的路人一比,竟显得有些滑稽。
在众人默契的躲避之地,一位孤独的身影寂然躺卧在街道上,繁华的人群仿佛将他与世隔绝,而他,显然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他妈的,这么大的事怎么都没人管一下!老人的家属呢?养了一群畜生吗?”胖男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不停的骂着。
但很快他就停了下来,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对着路人叫骂有多么愚蠢,身边这些人什么德行他还不知道吗?
他们和自己公司手下的人无异,大街上根本就没人搭理自己。
胖男人无可奈何的长叹一口气,就当是世风日下,自己做件好事,弯下腰抱起老人的尸体放在路边的长椅上,嘴里还不停的说着:“死者为大,死者为大。”
做完这一切,他气喘吁吁的从兜里拿出一个迷你的木制十字架,不停的在胸前划十字。
哈气吐出的白气在灯光的照射下不断打向十字架。
很快,在胖男人的帮助下,交通秩序迅速恢复正常,缓缓蠕动,远处的救护车在浩瀚宏大的车灯中模糊着,急促的鸣笛声渐渐传来,很明显,季明之前叫的救护车也堵在了路上。
…………
旅馆大厅。
前台正顶着黑眼圈坐在电脑前玩着“勇敢者的游戏”,时不时傻笑两声,或许是拿到好牌了吧。
在街道上,偶尔随着恍惚的车灯传来微弱的唰唰声,却没有一辆车停留下来。
一个漫长的一天过去了,只有季明一个孤寂的旅客。
突然,门口响起了悄然而至的脚步声,引起了前台的注意。
她眯起眼睛,注视着那些逐渐清晰的衣服款式,直到客人走近,她才意识到是白天来过的那位。
她礼貌性的起身,轻轻鞠了一躬。
“欢迎回来。”
她的声音有些无力,不是因为她敷衍,而是因为她真的很疲惫。
季明客气地点了点头,然后问道:“你现在有时间吗?”
前台看了一眼正在进行的纸牌游戏,叹了口气,答道:“有。”
季明瞥了眼电脑,但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电脑屏幕的亮光,结合这女人工作狂的特点来说,怕不是还在工作,要不明天再找她?可听她说现在全旅馆都靠她打理,明天怕也是没时间。
“你要是还有工作我就不打扰了。”
前台一听这话,立马就把电脑关掉。
啪的一声,屏幕黑了。
“好了,你也看见了,我没事干。”前台摆了摆手。
“好吧……那我问你,你知不知道清醒人的事?”季明看对方这么坚决的态度,也不打算废话,直入主题。
“知道,S港的新闻最近天天说这事。”
“如果我猜的不错,你是清醒人对吧?”
“……是,你怎么看出来的?也是,我好像表现的确实有点明显了,亏我以前一直自以为我和那多数人是一类人,真是可笑……”前台大概是没想到季明会问这个,顿了一下才开口,但后面的话基本上都是自言自语。
“很简单,你和他们一比,你过于活跃了,我今天见了S港内的一些人。
路人基本不对其他人有回应,不管是语言上的还是肢体上的,然后同样是理应活跃的服务业的人员。
他们最多动个嘴,但也不会多说几句,身体就从没动过,同时他们的精神状态在某些方面比你好。
最重要的一点,你的眼神里充满疲惫,而他们则是清一色的空洞,没有任何感情。”
“……确实,我一开始还为他们有些人也变成这样而高兴呢,可后来我就发现我错了,他们太极端了,我实在接受不了。”前台的目光黯然失色,仿佛被岁月的无情所压迫,然而,她突然转换话题,此时她疲惫的眼神中透着一丝惆怅,浓重的黑眼圈则更加凸显了她内心的疲惫和迟钝。
“但你有些自以为是了!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从哪个港来的,但这里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这里的人也并没有你想的那么活跃,或者说,那么有精神。
很多人原本就是沉默的,寂静的,我想说的是,驯化。
对,驯化,你明白吧?只是现在更严重了,过分的顺从只会变成无声的反抗但这也只是一个阶段。”
前台突然开始长篇大论,最后还加了句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话。
“那个,关于这个你能不能详细说说?”
前台的语气充斥着疲惫,季明默默地记下前台所说的每一个字,然而,当他细细组合起这些话语时,他意识到这与丁原所教有一定的偏差。
丁原总是强调,处在我们这个不可理喻的时代的人们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然而,我们更应该坚强地生存下去,因为我们要承接的使命也是如此繁重、如此沉重。
季明下意识的把世人都联想成如x港内那般“热情”,也许是积极向上的那种,因为他在x港内最常见的就是这种人,他们印证着丁原的话,他们所表现出来的,绝对和消极不沾边,更像是拼了命的活着。
“在这里生活首先要确保自己能活下去,但是看你身上这件,你貌似根本不用担心这种问题,所以你是理解不了的。”前台疲惫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羡慕,甚至想要伸手去摸,但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她曾经就差点因为乱摸而丢掉工作,她实在是,太羡慕了,太向往了,也幸好那天老板要去N港,心情大好,自己这才保住工作。
“算了,先不和你说这个了,你知道亨特水资源公司吗?”季明的生活基本上都是丁原帮助的,吃穿住行,武器钱财乃至“学盟”的权力,丁原对自己都是鼎力相助,港内自主的生活还真没有体验过,所以他和前台还真没啥说的,还不如换个话题。
“知道,这个旅馆的自来水就是他们提供的,据我所知,整个S港的自来水都是他们这个公司提供的,你在网上就能查到,而且还有几个港也是这个公司提供的。”
前台见季明换话题倒也没说什么,换回了问什么答什么的状态。
“这个公司是什么时候开始给S港供水的?”
“好像从S港建成的那天就是了,还是影身那帮人决定的,你问这个干吗?”前台歪了歪头,也不知是出于好奇还是什么,多问了一句。
“你就不好奇他们为什么变成这样吗?”
“没有兴趣,也没时间,最近旅馆的工作都快忙死了,我本来是很懒的人才对,至少我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前台摇了摇头,又开始云里雾里的说些不明不白的话。
“那好吧,那你还记得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季明直接滤过后半句,先把问题弄明白再说。
“六月份吧,用事件来说的话,那就是兽潮爆发之后,怎么,这两件事有关联?”
“不好说,我现在也没什么证据。”
季明并没有说“锁”的事,怕出麻烦,再被某些人盯上就不好了,这是丁原叮嘱自己的,千万不要随便暴露自己能力。
但在S港内,只要避免在清醒人面前发动能力就行。
因为剩下的人根本就不会管你。
“哈哈,也许你适合去当个小侦探,我记得小时候看过一本书叫《福尔摩斯探案集》,也许你可以找着看看,虽然我不确定像你这样的年轻人会不会看这种老书。”前台笑着说道,只是这笑容中充斥着疲惫,让人听起来怪怪的。
“谬赞了,我只是个普通的大学生。”季明摆摆手,并没有前台的话放心上。
“代理经理,事都干完了,能回去睡觉了吗?”
突兀的疑问打断了两人的谈话,楼梯处不知何时站着个人,穿着和前台差不多的制服。
“你不是说就你一个员工吗?”季明转头看向楼梯处的人问道。
“忘了跟你说,这位是今天下午刚来的新员工,除了他还有八个人,他们说因为堵车而被老板开除,正好店里缺人,也顺便能解放我自己。”前台揉了揉黑眼圈说道。
季明打量着板着脸的新员工,看不出对方有什么表情。
“你和他们几个回员工宿舍休息吧。”前台随意打发走了新人。
“客人您吃过饭了吗?”前台揉了揉空空的肚子
“还没,本来想吃的。”
“正好,我也还没吃,后厨那里我随便做点,你没有什么忌口的吧?”
季明摇摇头,现在知道整个S港都是亨特水资源公司供水的,饮用已经是无法避免的,饮料之类的也肯定用他们公司的水,不如先喝着试试,真出事了就用「复活」,这么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
晚饭后,季明回到房间拿起手机,翻看着屏幕上少的可怜的联系人,没有母亲,没有父亲,没有爷爷,没有奶奶,没有哥哥,没有弟弟,没有姐姐,没有妹妹,也没有乱七八糟的亲戚,看样子是都死光了,只有少数几个学校里认识的人,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人。
自己就好像一个被世界抛弃的孤儿,但自己感觉不到一点悲伤,眼中并没有浮现出锁的图案,自己貌似并不喜欢那如同故事般的过往,身为书中的主角却无法共情,无法代入,更无法感同身受,虽然这听起来很讽刺,但这就是季明所能感受到的唯一现实。
感受着身下的柔软而眼前的昏暗,夜,沉沉的睡去。
房间的角落中,一团黑暗翻涌着,带着米字的面具,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诡异的光泽,在漆黑的深夜里格外渗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