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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因三年前的告发,他便要了黄府连同老人小孩整整二十七口性命,这样的人你还要为他求情吗?”看着司瑶脸上的黯然失神,颜宗不自觉地平息了方才的怒气,冷声质问道。

“他到底对我有授业解惑之恩,能不能让我见见他?”司瑶这才睁开双眼,向颜宗请求道。

颜宗凝视着司瑶那双透着期盼的眼神,虽心中不悦但又不忍拒绝,半晌,才冷冷说出一个字:“允。”

“多谢宗王。”司瑶再次向颜宗行了一礼以示感激。

半炷香后,一辆马车停在木城牢狱外,范先生将司瑶送至狱口便道:

“司瑶姑娘进去吧,老夫在此等你。”

“多谢范先生。”司瑶真挚地揖了礼后便转身跟随一名黑衣卫士进入狱中。

穿过一条昏暗潮湿的小道,黑衣卫士在小道的尽头将一扇铁门打开,阵阵腐臭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

“姑娘只有半个时辰。”黑衣卫士守在门外,转身将手中的提灯递给司瑶并提醒道。

司瑶点了点头,拿着微亮的提灯,忍着难闻的气味走了进去。

今夜没有月色,细小的窗口外也是漆黑一片,提灯里的烛光立马将四周照亮,窗下坐着一个身形瘦小,衣着单薄,手脚皆被铁链锁着的人影。

“二先生。”对方虽披头散发看不太清脸,但司瑶靠着身形认出了回风,今时往日的鲜明对比让她心中五味杂陈。

回风听到司瑶的声音先是一惊,抬头看着面前一如既往清秀衣着的司瑶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你能安然无恙地来,说明没事了。”

司瑶没再说话,而是解下自己的斗篷披在回风身上。

回风感受到了温暖也逐渐回了些活气,狼狈不堪的脸上露出对司瑶的愧疚之色:“对不起。”

司瑶面色清冷,但眉头微微蹙起,她仍旧没有开口因为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是今年庄里发的新衣吧?”回风看着司瑶身上淡竹青色的袄,微微笑道,眼中却是无尽的凄凉。

“嗯。”司瑶点点头,来之前她对回风还夹杂着一丝怨意,但在这个寒冷又腐臭的地方见到昔日尊敬的二先生心中只剩下悲痛,原本想好的几句责问也觉得已经不重要了。

“师父他....还好吗?”见司瑶仍旧沉默,回风突然如同做了错事的孩子垂下头,沉声问道。

“我还没回到药庄,新衣是大先生让人送来的。”司瑶平静回道。

“他一定很难过,也对我失望至极。”回风继续低着头,悲笑道。

司瑶无言地看着面前这个才十四岁的小孩,心中如同堵了一团棉絮。

“他要将我当成战利品押往尚京.....”回风似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司瑶说,抬头看向对方的眼神里露出祈求,继续低声道:“我堂堂酆国太子,与其这样生不如死被他们羞辱,不如给我一个痛快。”

“二先生.....”司瑶瞪大双眼,她仿佛已经在他的脸上看到了死亡。

“别担心,你这双手注定是要救死扶伤的,我不会让你动手。”看着司瑶被吓住的神情,回风只是安慰笑道,随后抬眼看向她头上的一支木簪。

半个时辰不到,司瑶便提着烛灯走了出来,一直守在门外的黑衣卫士谨慎地回屋查探一番后,再关了门将司瑶带出去。

一直等候在狱口的范先生见到司瑶面色苍白虽有疑心,但见一旁的黑衣卫士向他点了点头便也没说什么。

二人再次随马车回到别院后,司瑶无精打采地向范先生揖了一礼后便自行回房了。

“司瑶姑娘自从牢狱里出来后便一直沉默不语。”别院二楼的内室,范先生向颜宗回禀。

“想不到他们不是师徒倒胜似师徒。”颜宗冷笑一声,放下手中的笔将面前的折子收好递给范先生继续道:“明日让人将这份奏章送往尚京。”

“是。”范先生接过折子,思忖片刻又问道:“殿下何时启程回京?”

“明日回军营交待一些事情便走。”颜宗淡淡说道。

“那老范提前恭祝殿下新婚喜乐。”范先生郑重地向颜宗行一大礼,笑道。

“多谢先生。”颜宗似没反应过来,面无表情地冲范先生点了点头。

他一直只将这场婚姻视同国家政事,回去完婚也不过是在例行公事,这范先生不提还好,方才一提反倒令他顿觉得沉重,当下突然心烦意乱起来。

“无论如何这终究是殿下的终生大事,殿下还是欢喜些。”看出颜宗的心思,范先生温柔劝道,殿下娶妻他是真心高兴,也是在替自己的义妹高兴。

“先生莫要说笑,本王的终生大事从来只在战场。”颜宗却不以为然地看向范先生,但也露出淡淡的笑。

范先生无奈地摇了摇头,没再接话。

“殿下,牢狱那边来报,说玄曜自戕,死了。”这时,余成突然急冲冲地闯进来禀道。

“怎么回事?”颜宗与范先生一听皆是大惊。

“是司瑶姑娘将她的簪子偷偷留给了玄曜。”余成继续回禀。

而另一边,司瑶已被黑衣卫士控制在房中,回风自戕虽是在她的意料之中,可当亲耳听到时心中的悲痛与负罪感齐涌而上使她跌坐于地,眼泪竟如洪水般控制不住地流了出来,她伸手接住一滴一滴落下的泪珠,心中的悲痛再也止不住,原来这就是流眼泪。

“砰”地一声房门被暴力踢开,外面的寒风还没来得及袭入,盛怒进来的颜宗一把将跌坐在地上的司瑶抓起抵在门边:

“敢在本王面前玩心眼,你好大的胆子!”

一声怒吼,司瑶浑身吓得打了个颤,但没有抬眼去看面前那张愤怒到极致的脸,她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中,甚至肩膀被对方抓得生痛也像感受不到一样。

颜宗恐怖如斯的气息令人不寒而栗,撑在门上的右手紧握成拳,胸膛急速起伏,额头上的青筋也因在强压怒气而暴起,可当看清泪水如雨般滑落在她那苍白如雪的脸上时他心中竟生出些不忍,向来坚毅不轻易示弱的她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流泪,她此刻的柔弱与悲伤正逐渐浇灭他的怒火。

不知不觉颜宗眼中的怒火消失,平添出一丝慌乱,但很快清醒助他克制住了杂乱的思绪,与司瑶保持距离后深吸了一口气,面色恢复成冰冷大步走出房间:

“送她回三秀药庄。”

一直候在院外的范先生与余成看着颜宗匆匆消失的身影都一脸疑惑,这可是他们殿下第一次轻易饶过让他如此愤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