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完费,沈栀夏这两天兼职才赚的钱算是花得干干净净了。
她将只剩个位数的银行卡重新放回包里,转身朝着病房的方向走去。
到了病房门口,她没有进去看沈从,而是在李梅身边停下来。
她俯视李梅,眉眼冷淡的根本不像一个女儿在看自己的母亲。
随后,她用种极陌生的口吻陈述医生的话:“医生说父亲这种情况只能截肢保命,我已经把手里所有的钱都缴了费,但是还差一些,你去补上吧,不然手术做不成的。”
李梅一听要她出钱,立马急了。
她不管周遭还有的病人以及家属,在走廊里大声嚷嚷起来。
“我们没钱啊,夏夏你帮妈妈想想办法吧!你也知道我们都没什么本事的,家里根本拿不出多余的钱来救命!”
“你不是刚交了个新男朋友吗,他那么有钱你找他帮帮忙吧,求你了夏夏!”
李梅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外加痛哭流涕,甚至不惜大庭广众之下跪在沈栀夏面前。
周遭不少人看过来,纷纷对沈栀夏指指点点。
有说她狼心狗肺,白眼狼的。
有说她慕虚荣嫌弃亲生父母的。
有说她心肠冷硬,明明自己有办法却还要为难老实本分的亲生父母的……
难听的话像针一样不断刺向沈栀夏的心,让她密密麻麻地疼。
但她并未辩驳,这么多年受的委屈和误会不少,被说几句对她来说算轻的了。
她只是觉得心凉如霜。
时至今日,父亲性命攸关,母亲却在想尽办法把她踩进肮脏的泥坑。
这一刻她才懂,有些人的心肠天生就是黑的!
沈栀夏忽然冷笑了下,竟好心地弯腰将李梅扶起。
李梅被吓一跳,心思被沈栀夏半惊半吓的一时没反应过来,便就着她扶着的手站了起来。
两人四目相对,李梅从沈栀夏眼中看到一丝寒意。
她的心扑通一声,暗道糟糕。
但为时已晚,只听沈栀夏声音不小地对她说:“妈,您是不是记错了,前两天你不还为了妹妹亲自去我前男友家里亲自求情,让他娶了我妹吗,前两日江太太还来找我想缓和关系,说给了你们十万改善生活!”
“妈,爸性命垂危咱不能这个时候还舍不得花钱,命比钱重要!”
李梅的脸瞬间黑白交加,看着沈栀夏那张精巧的小脸愣是气得半天说不出话。
她是万万没想到从前只会被她拿捏的沈栀夏会跟她当面刚!
但这只是沈栀夏送给她的开味小菜。
她眉眼含着不达眼底的笑意,目光从李梅身上流转到沈婳身上。
沈婳冷不丁地打了个寒战。
直觉里,她觉得姐姐今天有些不一样。
只见沈栀夏笑着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一遍,甜美娇俏的声音再度响起:“婳婳,你不是已经怀了孕?我想他们江家看在你孩子的份上也不会不管吧,我觉得妈出的主意也不错,只是这求情的人换成你应该更合适。要不,你现在回去求求你未婚夫?”
……
一旁看戏的众人忽然沸腾,唏嘘的唏嘘,感叹的感叹,只是这讨论的对象从沈栀夏转到了母女二人身上。
“天哪,这一家什么人哪,亲妹跟姐姐男朋友苟且还怀了孕?”
“看样子亲妈还出了不少力!”
“啧啧,真是不知羞耻,毫无底线!”
“……”
比之前更刺耳的话语传到李梅和沈婳的耳朵,李梅当即心虚地低下头,那张老脸骚得跟猴屁股似的。
沈婳也没了往日的张扬,毕竟公众场合,她还知道要脸,不敢跟沈栀夏撕扯。
眼下看情况对自己不利,她干脆两眼一翻装晕了!
沈栀夏知道她的小把戏,回头平静地对护士说:“你好,麻烦把她抬到座位上,怀孕的人可不能躺在冰凉的地板上,着凉了多受罪!还有,麻烦给简单抢救下,该掐人中掐人中,该拧大腿拧大腿,晕过去对胎儿也不好!”
这话,沈栀夏不过是随意说来吓沈婳的。
沈婳怕疼,吓得立马坐起来:“我醒了醒了!”
小护士都还没来得及走一步!
周围的人见状忍不住翻白眼。
沈栀夏冷笑两下,客客气气地送走小护士。
李梅和沈婳二人没了之前的嚣张劲儿,在她面前唯唯诺诺,骚的脸都抬不起来。
沈栀夏终于松口气,她知道父亲后面的医药费李梅肯定会出了。
她朝病房望了眼,决定还是不进去了。
这些年沈从对她的境遇视而不见,导致沈婳母女俩越发变本加厉地折磨欺辱她,沈栀夏多少有怨气。
只是她本性善良,怎么也不会对父亲不管不问。
就在她准备转身走人时,病房里传来沈从的声音。
“夏夏!夏夏是不是你来了!”
方才沈从看到医生过来给他处理伤口,他就知道,肯定是夏夏来了。
只有夏夏不会不管他!
只是可惜啊……
沈栀夏听到声音立马走进急诊病房。
看到面前的场景,她忍不住红了眼。
饶是已经知道了病情严重性,可到底不如真真切切地看到来的猛烈。
“爸!还疼吗?”沈栀夏心疼地问。
方才那么痛,沈从都没哭,可这一刻看到沈栀夏的眼泪,他也忍不住了。
“没事,不疼了。”沈从擦了擦眼角,到底有些不好意思。
“夏夏,是你交了医药费吧。”
沈栀夏微微点头。
沈从心中悲喜交加,过了好一会,才慢慢吐出一句话:“夏,是爸对不住你。”
沈栀夏低下头,突然有些愧疚。
不管那是一个怎样冰冷的家,至少沈从多少还待她是个人。
她想起小时候被关在柜子里不吃不喝,是眼前这位老实人偷偷塞给她饼干。
沈栀夏吸了吸鼻子,忍着眼泪说:“爸,你放心,我不会不管你。”
沈从欣慰地点点头,朝她摆摆手。“夏夏,你过来,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沈栀夏听话地往前凑近一些。
沈从看着门口,压低声音说,“还记得你六岁那年,我偷偷塞给你的那个吊坠吗?我说那是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沈栀夏点点头,从脖子里拿出来给他看。
那是一个金制边框的水滴型吊坠,中间镶着一颗类似于玉石的东西,上面还刻着两个字母“Z x”。
当年沈从给她的时候,便说那是特意嘱咐人家刻上去的,是她的名字。
沈栀夏深信不疑,一直当宝贝一样珍藏,只是那原来的红色编织的吊绳旧了,她换了新的。
那是她唯一的生日礼物,也是她难得感受到父爱。
沈从看了一眼,安心了。
“好好保管,别让你妈知道。”
沈栀夏虽不明白,却也乖乖答应了。
她将坠子收进衣服里。
沈从朝她挥挥手说:“你回去吧,安心读书,你跟你妹不一样,未来肯定是要做大事的!”
沈栀夏又红了眼眶。
沈从怕控制不住情绪,而且身下又传来阵阵疼痛,他急急地挥着手让她离开。
“快走,把你妈喊进来!”
门口,李梅听说叫她进去还有些不情愿。
沈栀夏对这个妈妈已经失望透顶,她十分严厉地说:“你要不进去我就报警抓你,告你故意杀人!”
“我……我没有啊!”李梅一听警察就怕了。
“呵。”沈栀夏冷睨她一眼,语气冷硬道:“明明有钱却偏不给他治,不是故意杀人是什么?”
李梅是个乡下妇女,没读几年书,更不懂法,被沈栀夏三言两语吓傻,忙不迭地往病房跑。
沈婳怀着孕不敢跑,这孩子是她嫁入江家的唯一资本,她必须小心。
沈栀夏打量着她,面色疏冷。
对于这个妹妹,她也耗尽了所有善意。
她只丢下一句话:“别后悔就行!”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到了医院地下停车场,远远的,沈栀夏就看到江烬寒修长清贵的身影。
他正依靠在车门上吸烟,成熟英俊,气质卓然。
那一刻,沈栀夏心里的气忽然没了大半儿。
她想起一句诗词: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愣神之际,江烬寒也看到了她。
他掐灭香烟,阔步朝她走来。
看着那道俊朗身影,沈栀夏感觉心脏跳的越来越快……
他走到跟前,轻声问:“完事了?”
良久,沈栀夏才轻轻回了个嗯。
看着她眼中的疲惫,江烬寒有几分心疼。
直到今天他才迟迟知道,小姑娘的生活实属不易。
亲妈亲妹,不是东西。
方才他进去偷看了下,李梅的话也全听到了。
他知道沈栀夏手里没钱,恐怕交完费,她剩下几天就得喝西北风。
他想帮她。
但不想先提。
他要等她主动求助,他好顺势卖个人情,让她往后没法再躲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