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赛诺把我送到了喀万驿，我就自己先回来啦。”她现在又觉得赛诺人还不错啦。
出差圆满完成的苏抱着小伙伴蹭蹭蹭，“派蒙我好想你哦。”
派蒙抱住少女，“好嘛好嘛，这几天我也一直很担心苏的。”
虽然对苏的武力值很放心，但她和空还是经常忙着忙着就不自觉地开始想，苏现在到哪里了在干嘛情况顺不顺利？
现在看到苏平安归来，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能放下来了。
而且苏的心情像是终于放晴了，派蒙和空对视一眼，也露出了一个笑容。
苏耳边的虚空终端亮起，“纳西妲给我发消息了，让我去净善宫找她。”
嘿嘿，纳西妲果然也很想见她~
纳西妲确实很想见苏。
看到少女心情晴朗一身轻松的模样，纳西妲松了口气。
上次苏不知道在哪里吸收了非常多混杂的负面能量，催化出了恶念苏。
在她和苏身边的人们的共同努力下，才消解了那次的危机。
这次苏吸收了含有禁忌知识能量的神明罐装知识，虽然她自己有压制，但杀意还是浓烈又沸腾。
在三重仇怨已报的现在，她回归到了正常的状态。
这样一来，那个人的情况可以不用继续瞒着苏了。
纳西妲带着苏到了一间密闭的石室，破破烂烂的机甲和沉睡不醒的【散兵】都在这里。
纳西妲说散兵【散兵】和机甲不是驾驶员和载具的关系，他的改造是一种更麻烦且更危险的情况。
“雷神之心为机甲供能，可以类比为人类体内泵血的心脏。而【散兵】是核心，是这具机甲的大脑，由他来感受、控制着“肢体”的活动。”
“【博士】和贤者们拆解了一部分的他装载到机甲各部分，又用导管和线缆连接他和机甲，维修他比我想的要难不少。”
“我解析了有关这具机甲的所有知识，然后尝试着修复他。躯体的维修大致完成了，但……”
纳西妲拉开盖在【散兵】身上的薄毯，人偶光洁如玉的胸膛上有类似灼烧的痕迹在皮肤下明灭着。
“在维修他的过程中，我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他的一些记忆。再结合从其他地方得到的情报，大致能猜到他变成这样的原因。”
【散兵】的身上有着非常强烈的执念，作为神之心的容器而诞生的他，对神之心有着本能的渴求。
而另一种执念则和他过往的经历有关，她看到的纷乱闪烁的意识画面中，有几位稻妻人的脸，还有苏。
“在一切破灭的现在，他想要彻底地放弃他自己了。他的意识在抗拒着醒来，那份自毁甚至从精神层面侵蚀反应到了躯体上。”
纳西妲抬眸，小手轻轻握住一直在安静听她说，一直安静地看着沉睡人偶的少女的手。
苏带着一点迷茫地问道：“他快要死了？”
纳西妲点点头，看向人偶时心里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等到侵蚀彻底控制不住，大概会发生爆炸吧。
封印被彻底解开的人偶本身就是魔神级，死时爆发的能量和影响必然不会小。
但这不是重点，纳西妲请苏过来是因为，“我猜，你可能会想见他最后一面。”
知道了那些事后，纳西妲难免对这个被命运磋磨的人偶产生了恻隐之心。
再加上她知道，其实人偶在她的朋友心中，也有着一席之地。
为了不留下遗憾，去见证他的结局吧。
苏发呆了一阵，纳西妲静静地陪着她。
苏叹气，什么都瞒不过聪慧的纳西妲。
苏像很久之前一样向她聪明的朋友求助，“兔兔，帮帮我。”
萤绿的光亮起，梦境的权柄温柔地牵引着少女的意识前往人偶的意识所在。
意识前往另一个意识空间的少女慢慢倒在了人偶的胸口上。
——*——*——
苏出现在人偶的意识空间里。
头顶密布的阴云中不时有雷电游过，下方的大海变成了晦暗的颜色，汹涌的潮水混乱地拍打着一艘单薄的木船。
这是……倾奇者为了踏鞴砂，驾船去天守阁求援时的记忆复现？
苏迅速落到摇晃的木船上，但船上没有任何人影。
她心念一动，探身看向附近的海面——白衣的身影正在海水中沉沦。
“抓住我的手！”苏去拉那个下坠的身影，下一秒被侵蚀的痛刺激地条件反射地收回了手。
似乎有液体从那双紫晶般的眼瞳里溢出，但“海水”迅速融汇了它。
有了心理准备的苏更快更用力地抓住了对方，像揪着一个吸饱水的大枕头一样猛然将人偶甩了上来。
苏凶他，“哭什么哭！”又不是不捞他了，她才是痛得想哭的那个好不好！
穿着白色狩衣的倾奇者顾不上整理自己，拉着少女的手仔细检查着情况。
“没出息的家伙！”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自我批评道。
这个说话方式……是【散兵】？
这家伙是把自己拆开来了吗？！
苏抬起头寻找对方的身影，阴沉混沌的空间里看不见第三个身影，只有阴沉嘲讽的声音在空间里回荡。
“啊，勇敢善良的苏小姐，欢迎你的大驾光临。来到我这个失败者的意识空间里，究竟有何贵干？”
“是来斩草除根彻底摧毁你的手下败将的？还是来展现你温柔和慈悲“拯救”弱者的？”
“虚伪！”
“狡猾！”
“伪善！”
不知道是叱责还是控诉的声音从空间各处响起，苏仔细听辨着对方的方位。
一双手捂住了她的耳朵，是倾奇者。
“不要听……”那些伤人的话。
“对不起……”请不要讨厌我。
即使将自己拆分，人偶依然能听见另一个自己内心的声音。
心里充斥着对另一个自己的怒火的【散兵】出现在高空中。
【散兵】黑红色的衣装破败不堪，露出他满是伤痕的身躯。
他伸出手，阴云中的雷电猛然轰鸣，直接将飘摇的木船击成碎片。
晦暗的海水汹涌翻滚，将白衣的倾奇者重新吞没。
等趴在碎木板上的苏强撑过这一波眩晕后，倾奇者已经消失在海水中。
高空处的声音说不上的嘲讽还是痛苦，“离开吧，你什么都拯救不……”
苏打断他，“我不是来拯救你的。”
下一秒，少女跃入深海。
更深处的海水中映照着丝丝缕缕的红。
好像有阴燃的炭火在水中燃烧，又仿佛赤红的血从伤口处逸散。
海水给意识带来侵蚀的剧痛，有些记忆像被引燃的画片，迅速化为了灰烬。
再下一秒，海水倒转，彻底倾覆。
阴云深处的月亮坠落下一滴“泪”，黑发的少女摔在柔软的云层上。
苏抬起头，发现之前藏在阴云深处的巨大月亮，实际上是染上血色的紫眸。
苏明白了这个意识空间中那些物象所代表的，究竟是些什么了。
“海”是泪海，“月”是眼眸。
倾奇者是最本真的人偶，【散兵】是踏上歧途的人偶。
阴云呼啸卷起，化作一场狂乱的风暴。
等一切平息下来，大海彻底干涸，化为了幽暗的深渊，内里深处有灼热的火焰在熊熊燃烧。
倾奇者和【散兵】分别站在在深渊的两边，这次不仅【散兵】看起来破破烂烂的，饱受海水“洗礼”的倾奇者也遍体鳞伤。
【散兵】的声音低沉又缓慢，“我知道你为何而来。”
他彻底死亡的瞬间，所引发的爆炸足以摧毁大半个须弥雨林。
将他丢到无人的沙漠？那说不定会炸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来。
于是，智慧的神请来他如今最不想见到的敌人，前来处理他。
那片海水能侵蚀意识，等到他彻底消融，会生长出另一个无垢的意识来接管那具残损的躯体，爆炸也不会发生。
复仇？
死去的人也不会再活过来。至于【博士】，苏不会放过他。
他累了。
长久以来纠缠在内心深处的爱、恨和过去的记忆，早已让他不堪重负。
在计划失败，神之心被剥离的那一刻，他存在的意义与执着也消失了。
任由那片海冲刷自己的意识那么久，直至意识都裂作了两份，关于苏的记忆和情感却依然牢固。
此情无计可消除。
倾奇者说：“我已经厌倦了，让一切彻底地结束吧。”
漆黑的深渊火光冲天，像是燃烧的壁炉在等待柴薪。
意识凝聚而成的净炼火，能烧毁记忆、意识与人格。
将这些全都彻底地摧毁后，他的灵魂也会不复存在。
就让他的一切在这里彻底地结束，在她的见证之下。
“我明白了，”苏点点头从云上跃向深渊，“我先来。”
“海水”能清洗记忆，是因为最深处有净炼火的存在。
那她先烧掉有关他的记忆，彻底忘记他的一切好了。
想到他时心脏酸涩闷痛的感觉，她从此不必再感受。
反正命不会让她死的，也不会允许她彻底失去意识然后引发更大的灾祸。
“苏！！！”
“蝴蝶”扑向了业火，预备自我处决的两个人偶扑向了“蝴蝶”。
苏悬停在半空中，脚下是灼烧的火焰，一双手紧紧地勒住了她的腰。
身后之人的声音像是在咀嚼心脏一般，“我有时候……真的很恨你。”
她突然消失的时候，他怎么都找不到她的时候，梦里也见不到她的时候，她和别人联手击败他的时候……
在这漫长的几百年里无数次想起她的时候，他都非常地，恨她。
爱是一把搅动灵魂的刀子，他只能用更剧烈的恨来止痛。
此恨绵绵无绝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