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平稳度过,可陶月微的内心却越来越紧张焦躁。
这天晚上她终于忍不住跟池缙打听:“阿缙,那位最近身体状况怎么样?”
池缙揽着她笑道:“听爸说,老人家上次手术过后恢复的很不错,最近精神状态很好。”
“真的吗?”陶月微既激动又开心:“太好了!”
1976年元旦如约而至,这是陶月微穿越来到这里度过的第一个新年。
这天早上,她将广播声音调大,听着播音员播报新年贺词,她感觉自己跟这个时代的羁绊更深了些。
接下来几天,她总忍不住找各种各样的借口跟京都那边通电话,试图得到更多相关消息。
腊八节当天,她专门跟曹庆申请了调休。
这天起床号还没响,她便起身下床。
池缙察觉到动静:“媳妇,怎么起这么早?”
她笑了笑:“今天过节,我早点起来煮些腊八粥。”
这个说辞非常完美,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她就这样坐在炉子前无意识的搅动着腊八粥,心思却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到了中午池缙发现她频繁走神,拉着她问:“媳妇,你到底怎么了?”
陶月微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就是总觉得心里头有点慌。”
池缙眉头紧蹙:“心慌?会不会是生病了?”
他想了想:“这样,下午我去跟屈团请假,明天我带你去黑城医院做个详细检查。”
“不用不用。”陶月微赶紧拒绝:“我的身体好着呢。”
池缙对她这个态度很不认同:“媳妇,你现在可是护士,身为一个医务人员,你怎么能讳疾忌医?”
没办法,陶月微只能拉着他到医务室,让曹庆给把了个脉。
曹庆看他俩这一脸紧张又什么都不说的样子心里有了猜测,笑眯眯的给她把脉:“来来来,让我看看。”
一分钟后,曹庆一脸遗憾地看向他们两人:“小陶脉象不浮不沉、不快不慢、和缓有力、节律均匀。”
池缙听不懂这些:“老曹,这些是什么意思?”
陶月微替他解答:“我都说了我身体没问题,他说的这几点都是平脉的特征。”
池缙有些不敢相信:“老曹,她说的是真的?那你干嘛一脸遗憾的表情?”
听了两人的对话,曹庆这才反应过来刚刚是自己想的太多。
他抬手擦了一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解释道。
“你们两口子突然找我把脉,我还以为是小陶有喜,你们来找我确认……”
摸出平脉对想要孩子的小夫妻来说自然不是什么好事,他下意识替两人感到遗憾罢了。
陶月微哭笑不得:“老曹,没看出来,你内心活动还挺丰富。”
曹庆喝了口茶掩饰尴尬:“说说吧,好好的,你们俩这是闹的哪一出?”
“小微说感觉心慌,老曹,你要不再给她好好看看?”池缙想要再次确认。
曹庆蹙眉:“不可能啊,来,我再看看。”
陶月微认命的伸出手腕配合检查。
一分钟后,曹庆斩钉截铁地说:“放心吧,小陶身体好得很,一点毛病都没有。”
这下池缙终于放心:“老曹,谢了。”
曹庆直接摆摆手将两人扫地出门:“没事回家玩去,别来添乱。”
闹了这么一出乌龙,陶月微的情绪莫名和缓了许多。
腊八节平安度过,这一天风平浪静一点消息都没有,可陶月微却很高兴。
因为这个时候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可意外总是突然来临。
二十八把面发,腊月二十八这天,陶月微在家里蒸馒头、包包子,为即将到来的新年做准备。
池缙突然回家,表情非常凝重。
她顿时心里咯噔一下,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阿缙,怎么了?该不会是那位……?”
池缙点点头语气很是沉闷:“是,今天早上刚刚发生的事。”
陶月微心脏猛烈跳动:“怎么这么突然?”
池缙揽着她的肩膀安慰道:“我们已经做了能做的事,所有人都尽力了。”
陶月微靠在他怀里幽幽叹了口气。
历史的轨迹不能被人为破坏,偷来的这段短暂时光最终还是走向了尽头。
次日早晨,这则消息传遍了祖国的大江南北。
很多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相互打听、印证这个消息的可信性。
上午10点,播音员向全国听众播报了这则消息,大家这才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
这一刻人们被这悲痛的消息压抑着,过年的欢乐氛围早已消失殆尽。
大家不约而同将家里喜庆的红色窗花取下,原本冷寂的冬天显得更加萧瑟。
大年初三中午,池缙带着一封信回家:“媳妇,你打开看看。”
陶月微将信封拆开,信纸上是池老爷子的笔迹。
池老爷子在信中提到医疗组将所有医疗信息反复整理研究最终得出结论:特效回春丸能够有效提高手术成功率,对病人术后的恢复有非常显着的效果。
信的末尾池老爷子跟陶月微说了声感谢,并再三提醒她要注意身边可能会有人心怀不轨。
读完信,陶月微将信纸放在一旁:“阿缙,爸最后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遇到了麻烦?”
池缙揽着她的肩膀细心解释:“媳妇,古代皇帝再是英明神武,也抵挡不了长生的诱惑。
如今有一种办法可以适当延长生命,让人在生命尽头这段时光有尊严的活着,这种诱惑对掌权者而言堪比长生不老药。”
陶月微瞬间明白过来,她眼睛眨了眨:“所以是有人从爸那边拿不到药,把主意打到了我头上,怀疑我这里还有存货?”
池缙轻轻点头:“这些人疑心病重,人又是到了最后关头,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争取最大利益。
有爸坐镇这些人不敢强取豪夺,但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可能会给咱们造成些麻烦。
爸写这封信只是提醒咱们防范于未然,等这阵子风头过去就好了。”
陶月微第一反应考虑的不是自己,而是陆老太。
她有农场作为掩饰,除非她本人愿意,没人能从她这找到想要的东西。
可是奶奶不一样,对于这些人来说,去陶家取样东西就如同探囊取物一样简单。
陶月微拧着眉道:“阿缙,我这边没有问题,可这些人会不会听到风声,把主意打到奶奶身上?”
“你给奶奶回春丸的事都有谁知道?”
她仔细回忆一遍:“给奶奶的那颗药是我藏在特产里寄回去的,有关药效我写在信里。
之后跟奶奶和陶寿通话时我暗示过这药很贵重,如果知道回春丸的人应该能听出来我说的什么意思。”
这年头的长途电话需要一级一级转接,对一些人来说,安全保密系数几乎为零。
池缙沉吟片刻:“小微,奶奶的那颗药先交由三哥保管,等她需要的时候让三哥第一时间送去,你觉得这样安排怎么样?”
“行,就按你说的做吧。”陶月微点头同意。
两人商量完正事上桌吃饭,刚吃到一半,一名值班室的小战士跑来报信。
“嫂子,有你的电话,来电人叫池络。”
陶月微跟小战士道了声谢然后回到堂屋:“正好三哥找我,咱们一起去给他回个电话。”
“好。”池缙起身穿戴整齐跟她一起前往值班室。
拨通池络家电话,陶月微问:“三哥,元思今天不在我这,你有事要找他吗?”
“我不找他,我找你。”池络声音清冷。
“微微,有件事我想你需要知道,陶霜的案子出现了新的证据和证人,很快将会重新展开调查。
如果没有铁证将这个案子捶死,她们夫妻二人很快会平反回家。”
“什么?”陶月微眉头一紧:“怎么会平白无故出现证据?又是哪来的证人?”
池络冷静道:“这消息我也是刚刚得知,我会让人下去了解一下,后续咱们保持联系。”
池缙却察觉出一丝不对,他跟陶月微交换下眼神接过话筒。
“三哥,是我,这件事发生的太过蹊跷,我怀疑其中有人操控。
麻烦你先派人去趟石塔村看望一下奶奶,打听一下这两天谁的人来找过她。”
池络不问原因,想都没想直接答应:“好,我这就派人去给陆奶奶拜年,打听一下具体情况。”
听到池缙的话,陶月微呆愣一瞬,很快明白过来他话中的意思。
是啊,陶霜的案子是由委员会的人亲自上门查抄,证据确凿,不可能出现新的证据或是证人。
如今整个案子发生了惊天反转,一定是有人幕后操纵。
陶霜夫妻二人如果有这样的人脉,早就在被送去肃省劳改之前就会展开行动,不用一直等到今天。
结合池老爷子信中的内容,这幕后操纵之人的来历几乎呼之欲出。
这整件事的前提是有人找到陆老太,用帮助陶霜夫妻脱罪作为筹码,换取陆老太手中的特效回春丸。
这一切的前提需要陆老太点头才行。
可最近陶月微多次跟陆老太通话,上一次通话就是前天大年初一,但她和陶寿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用她给的药帮她的敌人脱罪,他们是怎么想的?
陶月微心底突然升起一种异样的不适感,像是钝刀子割肉一般,生疼生疼的。
她下意识想要给陆老太打电话问问具体情况,但却被池缙拦住。
“媳妇,如果事情真的和我们想的一样,现在打电话为时已晚,质问老人只会影响你们彼此之间的感情。”
陶月微抬起的手缓缓放下,随即她自嘲一声:“是啊,她是我唯一的亲人,可我却不是她唯一的亲人。”
说完她直接转身离开值班室,池缙快步跟上静静陪在她身边。
户外冷冽的空气让人头脑清醒。
陶月微突然笑出了声:“阿缙,你说我是不是很傻?我早该认清现实的。”
之前她暗中筹谋将陶福从大队长位置上撵下去,陆老太知道后虽然没有明确表态,但话语间能听出有些失落。
后来陶霜夫妻被关押,陆老太也曾暗示过想拜托她出手帮忙,但被她打岔转移了话题。
这两件事发生后,她就隐约觉察到陆老太虽然疼爱她这个孙女,但儿子、女儿也都是她的心头好。
对她来说,他们都一样,都是她的亲人。
以前陆老太站在她这边帮助她多一些,不过是因为她无依无靠实力最弱。
如今情况调转过来,陶福和陶霜处于弱势地位,陆老太的心便放在了他们两人身上。
池缙沉声道:“媳妇,人跟人的关系都是相互的,他们不能以百分百的爱回应你的感情,是他们的损失。”
陶月微转头盯着他看了许久:“阿缙,你是我为自己亲手挑选的家人,我很自私心眼很小……”
不等她的话说完,池缙直接打断道:“媳妇,除了父母之外,你在我心里永远排在第一名。”
看着男人认真且严肃的表情,陶月微感觉心上的伤口被人温柔填补。
这一瞬间她释然了。
她的未来一片美好,何必因为这些无解的事而伤心难过?
两人回到家,陶月微靠在他肩头语气异常平静:“阿缙,陶霜夫妻的案子铁证如山。
帮他们翻案的人只能制造假证据假证人,我觉得我们应该维护正义。”
池缙将她搂紧了些:“放心,我不会让对方得逞。”
与此同时,石塔村。
陶寿躺在床上长吁短叹:“哎——媳妇,你说要是微微知道了这事会怎么样?”
顾红白了他一眼:“你已经帮着娘瞒着她好几天,这会儿想这个是不是晚了点?”
陶寿一骨碌坐起身:“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这两天心慌的厉害,你帮我分析分析呗。”
“这有什么好分析的?”顾红放下手中的鞋垫:“微微丫头早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人人欺负的小姑娘。
她要是知道你跟娘为了陶霜拿着她的东西跟别人做了交易,娘那边我说不好,咱们这边别想再从她那拿好处了。”
“那怎么能行!”陶寿立马急了:“媳妇,你说我现在去给微微打小报告还来得及吗?”
“我也不知道,这丫头的性子我是猜不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