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残留的硝烟味在空气中弥漫,终于替代了残留在几人鼻腔中的酸腐味道。
爆炸带来的余波似乎还在,夏锄禾感觉自己浑身都在颤抖,一定是地面震的。
意外发生得太突然了,不止是她,其余人也都没回过神。
夏锄禾飞快地跑向爆炸发生的地方,被炸飞的路当归,半个身体刚好落在夏锄禾脚边。
路当归没了一条腿,一条胳膊,和半个腹腔。没有腹腔的包裹,肠子哗啦啦流了一地。
夏锄禾跪在地上,发疯似地捡起地上的肠子,往路当归身体塞:“没事的,还有救,还有救……”
心随意动,无数止血、止痛和再生的药剂出现在夏锄禾手边。
夏锄禾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掰药瓶,药瓶纹丝不动。
她已经被吓软了,拿起药瓶已经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手中的药瓶猛然被贴地而来的黎秋生抢过去,一把掰断,药剂被灌入路当归口中。
路当归肢体断面喷出的鲜血渐渐止住。
夏锄禾这才有力气,拿出针头,抽出再生药剂,打入路当归体内:“会好的,会再长出来的……”
路当归抬了抬血肉模糊的手,没舍得摸夏锄禾的脸:“别……哭……”
夏锄禾赶紧扯袖子,擦掉脸上糊成一团的眼泪鼻涕,把脸贴到路当归手上,心里无比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直接开车,为什么要让她独自来查看,为什么要把万能药剂留给李月。
受伤也是一种病,如果万能药剂在,一定能救下她吧……
对了,还有异能!
夏锄禾把一天只能用一次的治愈系异能用在路当归身上。
然而路当归的身体就像破了个大洞的袋子,无论装进去什么,都会漏出来。
夏锄禾将脸死死贴在她的手上:“我不哭,你别死,求你别死,求求你,求求你……你告诉我怎么做,告诉我求谁……”
路当归费力地把头往夏锄禾腿上靠了靠:“不要……哀求……你知道、人是、粒子……我在、光里……”
夏锄禾泣不成声,狠狠摇头。
她知道路当归要说什么。
曾经,宝儿问过她,妈妈是不是死了。
夏锄禾告诉她,人是由粒子构成的,世间万物都是粒子构成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着,死去的人并未离开我们,她们永远陪伴着我们,以光,以水,以空气……的形式。
夏锄禾拒绝。
这是骗小孩子的话,骗不了自己。
路当归的目光投向那瓶能让人速死的药剂:“别哭……很痛。”
“老大……”黎秋生忍不住唤她。
黎秋生痛恨自己,在不该有眼力劲的时候,非要有眼力劲。
卜易轻声道:“改不了命。”
只有当事情已成定局,才会改不了。
宝儿傻傻地去捡路当归被炸飞的肢体,小小的身体拖着一条成年人的腿。
夏锄禾闭了闭眼,突然就止住了哭。
夏锄禾面无表情地拿过黎秋生手边的速死药剂,掰断药剂管,问路当归:“你还有什么心愿?”
路当归慢慢说:“你们,活着,找家人,开心,健康。”
夏锄禾:“那你呢?”
“我,很,满足。”
路当归不再说话,原本浅淡的笑意也因为痛苦变得扭曲起来。
夏锄禾将药剂贴在路当归唇边,路当归顺从地张开嘴。
然后,她闭上眼睛,那抹笑意再度回到她脸上。
她彻底死掉了。
夏锄禾拿过宝儿手里的残肢,然后和她一起去寻找没有找全的部分,最后认真地拼在一起。
她拼不出一个完整的人。
宝儿用沾满血和灰的手牵住夏锄禾,轻声道:“路姐姐和妈妈在一起,她们陪着我们。”
夏锄禾盯着路当归的尸体,地上燃起一层火,火焰包裹住路当归的尸体,越烧越旺,而后逐渐熄灭,只留下一层薄灰和几块碎骨。
风吹得急,夏锄禾没抢过,她只来得及将几块碎骨收拢到农场中。
夏锄禾狠狠拧了下自己的腿,痛,好痛,心里好痛,快要喘不过气。
她突然拿出越野车,以最快的速度将周围的沙地蹍了个遍。
没有,没有别的炸弹,只有那一颗,偏偏只有那一颗。
夏锄禾从车里出来,没有把车收回农场。她冷静地安排众人:“你们开车回游乐园,我留下来,调查炸弹的来龙去脉。”
“我陪着你。”黎秋生立刻说。
卜易,王琰和宝儿自然也是如此。
夏锄禾摇了摇头:“卜易,你帮我问一下结果。宝儿,王琰,你们留下并不能帮我什么。”
黎秋生……
夏锄禾没再让她离开,有她在,潜入会更容易。
卜易掐指,沉默。
大凶。
让夏锄禾独自留下,是大凶,一起留下,还是大凶,哪怕是一起离开,还是大凶。
一切事情,似乎从路当归死亡开始,变得不对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