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具猛犸象的尸体紧紧靠在一起,巨大的象牙戳进地面中。
外面两具干瘪的尸体几乎有一间屋子那么大,中间那具尸体小小的,像夏锄禾在现代见到的大象。
猛犸象有极强的御寒能力,它们……大概是被饿死的。
夏锄禾抓起一把土,手指松开,风将土送到猛犸象身上。
“走吧,就快出去了。”夏锄禾道。
“象牙……”路当归迟疑。
“如果你想要,我可以等你。”
夏锄禾无法亲自动手摘取象牙,即使那意味着暴利。
她被现代社会娇养得太好,精神洁癖太重。
夏锄禾可以为了食物,为了生存必需品猎杀河狸。
但她绝不会为了制香的腺体猎杀河狸。
路当归脚步顿了顿,她如幼童般学着夏锄禾的模样撒了一把土,然后说道:“走。”
穿过SoS,面前出现了一块空地。
空地里有一座雪屋。
雪屋前搭着晾肉架,上面有风干的大块肉干。
夏锄禾撕了一点尝了尝。
咸的,有香味。
夏锄禾在雪屋面前蹲下,找到雪屋的门洞,是一块木板。
她礼貌地敲了三下,过了一会,又敲三下。
木板被顶上来,露出一双警惕的小动物般的眼睛。
雪屋中的人看到夏锄禾的脸,眼神一亮,立刻大开门洞,放夏锄禾和路当归进雪屋。
雪屋内燃着油灯,油灯上的棉线偶尔会闪出啪嗒轻响。冰床上躺着一个衣衫单薄的女童,酣睡正香。
放她们进屋的人,勉强能看出是个女人。
女人干瘪瘪的,只是胸部还有些微的垂感。她的头发打绺,面部皮肤松弛,衣衫破旧,打着补丁。
女人开口:“你……”
声音沙哑,似乎许久没说过话。
“你们从哪来?”女人问。
夏锄禾答:“从另一个世界。”
女人感受到夏锄禾温和干净的气质,听到她不可思议的回答,眼中爆发出明亮的光彩。
她走到冰床前,碰了碰女孩。女孩睁开眼,眼神干净懵懂。
她被养得很好,身上干净,皮肤白嫩,脸颊嘟嘟着,手背上有肉窝窝。
女人拉着女孩走到夏锄禾面前,毫不犹豫地下跪,她以额贴地,恳求道:“求你带她走。”
女孩也学着女人的样子跪下。
夏锄禾慌忙伸手扶人:“你快起来。”
她在废土世界朝不保夕,怎么能照顾好一个孩子?
照顾一个生命的责任太过沉重,一旦开始,便要负责到底。
夏锄禾担不起,也不敢担。
女人从脖子上摘下一个香囊,送到夏锄禾脚下:“这个世界快死了,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我的一切你都可以拿走。”
夏锄禾还想拒绝,然而在看到香囊的那一刻,所有的话都被堵住了。
香囊上绣了一片怪异的雪花。
常见的雪花六角都是直的,这片雪花的六角却是弯的,单独看一角,形状有点像禾苗。
夏锄禾太熟悉这个图案了。
这是她家农场品牌的logo。
logo设计者是夏锄禾的妈妈,夏清雪。
小时候,夏锄禾曾问过妈妈,为什么要把雪花画成这样。
夏清雪说:“因为雪花是妈妈,禾苗是你呀。”
夏锄禾摇头:“不是不是,我不是禾苗,我是锄头,锄杂草给禾苗松土。”
夏清雪抱着女儿笑:“你没出生以前,我和爸爸给你起名禾,因为你像禾苗一样珍贵,饱含丰收的希望。但是你出生之后呢,妈妈不想让你只做一棵被人呵护的禾苗,妈妈希望你成为勇敢的农夫,有能力保护属于你的禾苗。”
夏清雪在女儿脸上吧唧一口:“宝贝,不管你是什么,你在妈妈眼里,永远都是妈妈的小禾苗。”
……
夏锄禾捡起香囊,激动得牙齿打颤,语不成调:“你、你从哪得到的香囊?”
女人没有抬头:“一个个人传下来的,快死的人交给活着的人。里面是种子,但是我们没有活着的土地了。”
夏锄禾问了她最后一个问题:“这个香囊哪一年出现的?”
“记不得了,好多年了,可能几百年了吧。”
夏锄禾浑身的血液都被这句话浇凉了。
几百年?为什么是几百年?
她的父母年龄刚过半百,这个香囊和她的父母到底有什么关系?
稍作思量,夏锄禾收起香囊,郑重其事道:“我答应你,带她走。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绝不会让她饿着。”
女人终起身,欣慰地笑了,老树皮似的脸上奇异地散发出柔和的美感。
她将女孩的手交到夏锄禾手里,然后腿一软,倒在地上。
“妈!”女孩跪在女人身旁,手足无措。
路当归摸了摸女人的胳膊,僵硬干枯。
或许在见到夏锄禾的那一瞬间,女人就已经死了。
地面忽然一阵摇动。
路当归盯了一眼夏锄禾:“你拿到了副本核心,副本即将崩溃,收拾东西,快。”
夏锄禾急忙收拾东西,锅碗瓢盆,调料吃食,旧衣服破鞋子全都收到农场。
最后,她抱起女孩,尝试收起女人的尸体,失败了。
夏锄禾无奈。
三人走出雪屋。
外面的世界以她们为圆心,正在从外往里快速坍缩,形成黑洞一样的黑沉空间。
夏锄禾赶忙去收晾肉架上的肉干,她刚把肉干收完,失重感传来。
失重感只维持了短短几秒,夏锄禾便踩到实地。
她出来了,出来的位置和她进副本的位置一样,还在废弃安全屋的一角。
身边好多人,还有王琰傻憨憨的声音:“我跟你说,千万别封顶……咦?怎么出来了?”
夏锄禾抬眼一看,除了杜桢等人,还有四个她从未见过的人。
四人身着土灰色制服,看上去比杜桢等人有组织得多。他们此刻一脸懵逼:“我们才刚进副本,怎么就出来了!”
杜桢看向夏锄禾,笃定道:“你拿到了副本核心。”
夏锄禾看了眼农场里的肉干,忍痛拿出小手指那么长一点,丢给杜桢:“核心就是这玩意,你尝尝。”
杜桢撕了一点肉丝放嘴里,确实挺好吃的,但是……信你个鬼。
算了,外人面前不拆穿,省得被人惦记。
苏叶悄咪咪地摸到夏锄禾身边,母爱泛滥地看着躲在夏锄禾身后的女孩。
女孩全身缩在夏锄禾身后,只露出一双黑亮亮的眼睛,好奇地打量周边一切。
苏叶悄声问:“孩子哪来的?”
夏锄禾满嘴跑火车:“我生的。”
苏叶白她一眼:“你和谁生的?长那么大了。”
夏锄禾眼睛滴溜转:“和路当归生的,吃的多长得快。”
苏叶&路当归:……齐齐无语。
一别重逢,几人正要详谈分开的经历,安全屋破碎的洞壁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