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对你的惩罚。”
陈曦音色低哑,像是让人听了就能立刻怀孕一般。天生的妖魅!
沈暮白不过是想逗逗陈曦,她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敢这样做!
不远处,就是翘首以待的接亲众人,若此时有人往里头望过来,他们都要被降罪,且人人得而诛之。
在今日这样的大喜场合,他们如此癫狂的行径,是不会被允许的!
即使自己成亲是假,他也犯不着冒天下之大不韪!
他太过大胆了!
没有犹豫,沈暮白立即推开了靠过来的陈曦,隔开了一段距离。
她喘息着。
陈曦只见到她脸色绯红,他掩不住向上的嘴角,自鸣得意。他们在隐蔽处,是没有人会看到的。
他的双手欲要箍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身,在繁复的嫁衣之下,这一方轻盈任由他来掌控。
始料未及的动作,让沈暮白不禁轻声呻吟。她的呼吸开始急促,所有的理智都从体内被抽离肢解,只剩下无限绵延的悸动。
“啊——”
这一声,无疑不夹杂着娇媚。
“我不过是轻轻碰了你一下,你就意犹未尽了?”
陈曦玩味地看向沈暮白,仿佛她已是他的囊中之物。他的手不过才触碰到沈暮白的腰肢,肌肤相触的一瞬,他就感到她的陡然一颤。
那双柔软的手掌像是给沈暮白带来一阵酥麻的电流,直击心扉。
沈暮白的尖牙利齿,自然不会轻饶如此轻薄自己的陈曦!
她缓了缓心绪,马上还击:“那些逢场作戏,你还当真了?”
在欢愉片刻过后的嘲弄讥笑,足够让陈曦在瞬间完成,从柔情蜜意到直坠冰窖的跌宕。
陈曦厉声,他的目光充满着压迫,她三番五次地接近与勾引,以一句逢场作戏就想抵消过去?!她对待任何人,都是如此自轻自贱?
“沈暮白你在和我说笑吗?”
沈暮白不愿直视陈曦的眼睛,她当然晓得自己的话能如何刺痛陈曦。
但他没有前情提示的掠夺,为何要自己照单全收?
那些先入为主的讨厌虽已淡去,可他们终究是不可能的,她要他明白。
她找到了他的软肋与痛处。原来他最最弱的那块骨头,就是自己。
没有那些躲躲闪闪,长着一张嘴,就是要说话的。沈暮白大吐心事。
“我可以和你明牌,我对你并不反感,甚至有点享受和你一起的打闹。但什么事情都有个先来后到,我的心里先住进了谢勉,我难以容纳另一个人。抱歉,陈曦。”
搞了半天,沈暮白所有的十拿九稳,都建立在自己的痛苦之上。她分明是在玩弄他人的真心!
听到这里的陈曦,白茫茫的苍凉染上了他的唇,他松开了握紧沈暮白腰肢的双手。
抢先在陈曦逼问前,沈暮白在他已然破碎的心坎上,又添了一刀,“你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改变这一点。”
强忍着哑火,陈曦低沉开腔,沈暮白在他的深邃乌黑之中,望见了悲痛欲绝,掺杂着妒忌。
“为什么是他?他究竟有什么是我没有的?!”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沈暮白其实还在等陈曦接招,她步步为营,就是等陈曦说出真话。
“谢勉在我被诬陷被谩骂,被所有人指指点点说我是小偷时,出手解救了我!那是我人生中灰暗的一刻,所有人都不信我,只有他站出来。即使他都不知道我是谁,我亦还不知道他是谁。”
沈暮白指指自己的胸膛,循循善诱的眼色,好好地对陈曦推心置腹。
“那个少年他就在我的这里扎根,再也无法拔除。你能懂吗?”
陈曦无法回应,更不知如何回应。他能说些什么?
难道就直截了当地告诉沈暮白他为何在那年潜入令国?又或是说出他不想回首的过往?
他没有输给谢勉,但败给了自己。
留有余地,这是他对沈暮白的策略。缄默其口,他不会说出更多来。
沈暮白想再助推一把,将迷雾拨开。她已经笃定那年果子铺救自己的,就是陈曦!
“我没法再喜欢上第二个人,但我很感谢你,陈曦!谢谢你放下我们过去的卑鄙龌龊,以德报怨。但我今日就要嫁……”
打——打住!她合着趁机在和自己演戏,乱发好人牌,想要钓鱼?!
本来已经被悲伤浸润的陈曦,思路一转,心绪又好了不少。
她入戏颇深,他也不妨陪她一道。
“是啊,皇姐。你今日就要成亲,你让皇弟如何是好啊?!”陈曦佯装痛苦,将沈暮白戏弄回去,“不如我们就这样,继续姐弟间的危险关系!你意下如何?”
沈暮白听出了他的话锋转向,这掉头也太快了吧!
陈曦拍了拍沈暮白的大腿,成心调侃,顺便撩人,“我得快点治好这双腿!才能给皇姐幸福!”
“有病!”
沈暮白没忍住,朝陈曦白了白眼。
果不其然,两人过招几次,她都出卖色相了,从他口里还是挖不出什么!
沈暮白的目的落空,意兴阑珊,“快前行吧!大家都等着我们。”
令皇威严庄重,亲自站在长乐殿门前,迎接前来贺喜的文武百官以及一众质子们。臣子们身着朝服,依次上前,向令皇与努兵首领阿帕致贺。
朝臣们一脸肃穆。
谁人都知这次和亲乃令国耻辱,令皇竟然向努兵部落献媚讨好!
极尽卑微姿态,低到尘埃。
此事在诸国已经传开了,无不认为是天大的笑话!
***沈暮白沦为百姓间,每日茶余饭后的谈资。
与此同时,阿帕也已经准备好,他即将“迎娶”***沈暮白,但心中所惦念却是何蓝。阿帕想到何蓝无法名正言顺地嫁给自己,需要如此大费周章,难受异常,觉得不爽。
他松了松靠近脖颈的领子,吐出了一口气,然后强制自己笑了起来。
在众人瞩目下,努兵首领阿帕一身新郎官的打扮,正红圆领袍与他灿烂的笑容,极为融洽。
他的五官挺拔,身高马大,绝对衬得上“一表人才”四字。
这时,满朝文武和质子们都争相要看清这努兵首领的真实样貌。
底下一片哗然。
谁能料到,这位传闻中丑若无盐的敌军首领竟生得如此俊美?他高大挺拔,面容如玉,令人无法移开目光。
文官们素来沉稳,但此刻也难掩心中惊讶,纷纷侧目,彼此低声交谈。
武将们则更为直接,有的甚至往前探头张望,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老臣们也忍不住抚须,没人想到,这来自荒蛮之地的阿帕竟是如此人物。
倒是阿帕见状,落落大方,毫无惧色地回视文武百官
“大家叫我阿帕就好!”
众人都被其气度所摄,从心疼***到暗自赞叹:如此英姿勃发之人,确非等闲之辈。
令皇不失礼貌地开口。
“上前一步。”
随后,阿帕从容地步入高台之上,围绕在令皇身边的宫人们纷纷退避。在这短短的一刹,敌我双方的距离,仿佛因这份小辈对长辈的敬意而稍稍拉近。
略过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吉、亲迎等这些繁复过程,直接进行到拜堂环节。
婚礼正式开始,沈暮白在簇拥之下,缓缓步入行礼的高台。礼乐齐鸣,鼓乐喧天,皇帝嫁女的场面壮观非凡。
阿帕走到沈暮白的身旁,两人并肩而立,向令皇行礼。
令皇目光冷冽,笑里藏刀,对着两位小辈微微颔首。
这时,令后杜晓禾驾临,一身水红披帛。
沈暮白红盖头下的目光亦跟了过去。不出所料,杜晓禾根本没有戴上沈暮白赠予她的“席上之珍“!
没人看得到的地方,沈暮白的眼神急剧收缩,打量着杜晓禾的上下每一寸,眯成了一条线。
但就在杜晓禾迈入高台的那一刻,令皇的脸色骤变,满脸怒色地喝道。
“大胆!跪下!”
令后和陈曦在内的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形势急转直下。
令皇指着杜晓禾,怒声道。
“你竟敢穿这身!”
大惊失色的杜晓禾慌忙跪下,她身着的水红披帛,再三确认妥当,并无触犯任何禁忌!陛下这是怎么了?
沈暮白一改常态,上前拦住当即就要动手的令皇,摇了摇头。
“父皇,满朝文武都在。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礼成后再说!”
她可不是帮杜晓禾说话,而是要摘清楚自己的嫌疑。
一副公正无端的姿态。
令皇恼羞成怒,他当然知道现在的场合不适宜说这些,但忍不住责骂道。
“你这么穿,简直是对恭显皇后的大不敬!你还真以为仗着我的宠爱,可以无法无天了?!”
沈暮白的母亲,已故的恭显皇后?
令后这才意识到自己碰了禁区,战战兢兢道。
“陛下恕罪!臣妾无意冒犯。”
令皇的怒气未有平息,依旧满脸愠色,“你该知道,水红色且带有白鹤祥云的披帛只有寡人的恭显皇后才能用!你今日穿这身,简直是明目张胆地挑衅!”
白鹤,常象征仙界,但也同样暗指人去世后的灵魂升天。披帛上有多只白鹤飞向云端,暗指灵魂归西。
其实杜晓禾并没有半分逾制,而是在令皇心中,已逝的恭显皇后无人可染指,试图模仿!
“东施效颦。”
令皇像是鼻孔里出声。这四字简练,却带着极其恶劣的鄙夷和轻视。
特别是说给亲近之人,无疑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杜晓禾这才明白自己中了沈暮白设下的连环迷魂记。她只顾着避开“席上之珍”,却下犯了更大的错误。
令皇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先扶起了杜晓禾,“大婚在即,先让女儿拜堂了再说!等过后,再惟你是问!”
令后明白,和沈暮白这样的人精相比,自己这颗老姜虽辛辣,但还是棋差一招,只能暂时忍耐。
沈暮白、阿帕向天地行三拜之礼,向高堂行三拜之礼,最后夫妻对拜。
每一拜,都让高台之下只能仰望的陈曦,气得牙痒痒。
他没有发现,在他左侧的谢勉一直都在关注他的一颦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