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立峰一直觉得自己很惨,妈妈这样,爸爸这样,好好的一个家破的稀碎。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曾经的少爷生活,和现在什么都要自己的干的日子对比起来,还能有人比他更惨吗?
当然有。
舒舒是个遗腹子,她爸当年据说抢劫杀人去了,被判了死刑。她妈生下她就跑了。
她是爷爷奶奶带大的,两个老人身体都不太好,勉强供她上完了初中,就都躺床上了。
然后舒舒就不读书了,边打工边照顾老人,五年前,她爷爷走了,四年前她奶奶也走了,从此以后她便成了她们家的户主,也是唯一的户口。
舒舒人生最大的梦想,就是组建自己的家庭,生个孩子,让她\/他在父母双全的家庭里健康成长。
但她也知道,这年头大家也都挺现实的,像她这样的姑娘,估计没有什么好人家会想要的,所以她还是得自己先努力,努力让自己变优秀,然后再进行人生的下一阶段。
送走爷爷奶奶后,她一边工作一边自习,然后进了一家中专又读了三年书,秦立峰那个奶茶店开业的时候,她刚中专毕业,打算再攒点钱,然后去升个大专。
这年头,没个大专文凭,找工作都难。
她从不抱怨自己的出身,爸爸不是好人,但也付出了该付的代价,妈妈虽然扔下她跑了,但换做是她,她可能比她妈跑的还快。
起码爷爷奶奶把她养大,让她能有机会凭自己的努力往上爬,向阳而生,逃离出生的泥潭。
秦立峰也是那个时候才发现,这个世界上,多的是比他还惨的人,而且她们比自己更努力。
比起秦立峰考了四次高考都没考上的无能来说,舒舒都能称得上天才了。
“没关系啊,多晚都不是问题,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复习?咱们一起去考大专?”
舒舒上辈子可能是个加油棒,一天24小时有12小时都在给别人加油打气,连秦立峰这种学渣中的战斗机,都能不由自主的坐在她边上一起看书了。
秦立峰真的很喜欢她,喜欢她身上那股劲儿,是自己重新投胎一百次都不一定能长出来的根骨。
舒舒说没有人愿意娶她,怎么可能,他愿意的很!
两个扔相亲市场可能会被嫌弃到底的小情侣,就这么在医院走廊里互相拥抱着取暖。
恋爱的酸臭味差点熏死沈佳卉。这一刻她好想打电话给梁杰,来来来,互相伤害啊!
“立峰哥哥,舒舒嫂嫂……”沈佳卉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幽幽响起,
“那什么……医生说舅舅应该要留院观察来着……”
秦立峰和舒舒听到了沈佳卉的声音才分开,尴尬的咳了咳,
“咳咳……哦,我去交住院费。”然后拉着舒舒跑了。
沈佳卉:……
秦立峰对于他爹的安排,非常的简单粗暴。
医院要留院观察那就交钱住院,再给请个护工看着就行了。然后大家就各回各家,各赚各的钱。
等医院这边说可以出院回家了,他早就联系好了一个疗养院。
和当初秦江海对待吴莉一样,一口气交了十年的住院费和护工费,送人进去后拍拍屁股就走了。
要不是惦记着他小时候秦江海也不算完全不负责,其实他都不想找疗养院,随便给他租个房子请个保姆,能活到什么时候就是什么时候。
反正让他来照顾是不可能的。有时候秦立峰也会反思自己,是不是跟秦江海也算是一个德行,起码他对父亲是算不上有良心的。
老太太对这件事,就在秦立峰从疗养院回来后问过一句,“都安置好了?”
秦立峰表示都安置好了以后,她便再也没有过问过。
她最近也不出去旅游了,更喜欢拿着珠串念佛。
沈佳卉来看她10次,9次里都在念佛。
“人还是要对神明有点敬畏心才好,因果循环,善恶终有报,你舅舅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
沈佳卉毕业第二年,秦立峰便和舒舒结婚了。
没用老太太的棺材本,都是他自己的钱,他算是云煎饮S市的区域承包商,除了沈佳卉她们来开直营店外,其他的云煎饮,只能是他开。
手上已经有四家分店了,第五家正在装修中。
秦老板也算是堪堪年入百万的成功人士了,娶媳妇儿的钱还是拿的出的。
婚礼没有大办,就在村里。舒舒没有家人,秦立峰的亲戚除了老太太以外,也就秦江云她们一家了。他外婆家那边早就断了联系,他也不想叫他们。
为了热闹点,奶茶店的员工都被小两口请来喝喜酒了,老板老板娘的婚礼,一群年轻人,给起哄的热热闹闹的。
吴莉的病情,只要别断药基本上是能控制住了的。上个月就被儿子接了回来,一起住在村里。
今天儿子大喜日子,她也穿的格外喜庆,和老太太坐在一起,接受新人的敬茶。
沈佳卉看着她这个舅妈又苍老了不少,人看着甚至没有老太太精神,但面相看着却比以前圆和了不少。
以前的吴莉瘦的干干巴巴的,还两只眼睛吊起来的时候就能感觉到她的刻薄。
现在估计是激素药吃多了,整个人有些浮肿的胖,但却看着好相处多了。
吴莉今天还算清醒,喝了儿媳妇敬的茶一个劲的就是笑,笑着笑着还哭了,被老太太瞪了一眼。
“这么好的日子,你哭啥。还不快把红包给了。”
老太太说完递出去一个厚的像砖头一样的大红包,
“立峰以前也没拿过我几个红包,以后估计也拿不到了,都得给他媳妇儿和孩子了……”
舒舒红着脸接过红包,说着谢谢奶奶。
那边吴莉也赶紧给她塞了红包,边擦眼泪边笑着说,
“乖,拿着……你是个好孩子……”
吴莉其实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离婚了,但是她知道秦江海瘫了,被送到了疗养院去躺着。
她出院后,让秦立峰带她去看过一次,看着那嘴歪眼斜流着口水躺在床上的秦江海,坐了挺久的。
秦江海是不是发出\"e……e……\"的声音,但浑身上下只有眼珠子能随意动弹的人,谁也猜不出他想说什么,或许也不想猜。
护工小心翼翼的站在边上,不断地偷偷瞄着两人,秦江海的脸上和身上都有明显的被人打过的淤青,不过母子俩到走都没有发表过什么意见。
护工长吁了一口气,不耐烦的瞥了眼又传来一阵恶臭的床上,决定先去喝口水休息休息再说。
吴莉后来也没再去过疗养院,她好不容易出院,不如先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才是最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