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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地,双眸被一道强光狠狠的刺痛了一下,如烈火非常晃得他挣不开眼睛。可事实上,他的双眼一直都睁着,在视线触及那光源时猛烈的收缩,他想要逃,却移不开自己的视线。
是什么如此光亮夺目让人移不开眼...
是什么如此璀璨照样了整个世界...
被那人高举过头顶托在手心像一个耀眼的太阳。
巨龙以一种傲然的姿态矗立在世界之间,张开双翼如魔鬼临时遮天蔽日,连天空都能轻易撕破那般尖利的利爪正紧紧的扣着地面,睁开的血色眼瞳带着凌人傲然的气魄睥睨万物众生。
那种生物,是生来就叫人叩首仰望的,命中注定接受万物的臣服,它们是天定的王者,如践踏蝼蚁般将世界踩在脚下,就算它们的头颅高高抬起直视着苍穹,那也绝对不会是以仰望这个可笑的词来形容它们的姿态。
那种种族所拥有的双瞳被称为洞察世间万象的伊拉索利诺之眼,那双眼睛能够明察秋毫判定世间罪恶,任何谎言与欺诈都逃不过魔鬼的双瞳,而此时此刻——
唯映出少年的身影。
Splendid认得那枚徽章,应该说他当然认得并且理所当然不容任何人质疑。别人或许不知道那时什么但他绝对不能否认,那是从最初的开始一切的初衷就被牢牢印刻在骨子里的,与灵魂捆绑在一起逐渐融合,是囚禁了一切罪恶的枷锁。
徽章不染前尘光亮如新在稀碎光线的反射下带着明晃的光亮,而那光亮却像利箭将他千穿百孔,像火焰将他焚烧化为灰烬。
那是会让他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的来自恶魔的召唤。
他不可遏制的后退着想要逃离这里,画面一转却成了四周硝烟纵横,茫茫大火吞吐着火舌无情席卷着一切可能燃烧的东西。
深林、花草、鸟兽......
一切能燃烧的东西都烧起来了,烧的那么旺,火光照亮了半边天,天边一角如同火烧云一般美丽。
鸟兽四散奔逃,火势顺着繁华古老的帷幔攀爬上房檐,一路灼烧着洁白的墙壁,滚滚乌烟呛得上边发黄发黑,空中弥漫着焦灼的味道。
无数的人从他身边匆匆而过,他们用尽一切可能的办法想要扑灭熊熊大火,却又有不知多少人被坍塌的石柱压在下面,最后连同一切葬送在天边火海之中。地狱的火漏了,它焚烧到了这里,谁也逃不过去,这是天降的灾难,所以不会有人能逃得过死神的镰刀,阿努比斯将会将那有罪之人的心肝挖出来放到公正天平上称量,再将黑心与罪孽之人的灵魂丢进深渊中葬送恶魔的腹中。
Splendid站在原地,他双眼迷茫的看着那些熟悉的陌生的人从他身边如流水般用流着一去不复,他动了动嘴想要说什么,却发现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他的喉咙干涩疼痛,还带有浓郁的血腥味道,像是被撕裂了一般疼痛却没有让他的神智得到半分清醒。
这是个怎样的世界啊,除了自已一外一切都不带有颜色,触摸不到棱角,感受不到灼热的温度,甚至连同泪水也在流出之前就先一步被风干了。比痛哭流涕更加难受的是莫大的悲哀中什么情绪也寻不到了。无处发泄,于是所有的负面情绪只能一压再压找不到突破后在心里横冲直撞,当找到最弱的一角时再如同决堤大坝一样倾泻而出。
他痛苦的站在原地,那些人终究只是幻想连同回忆的欺诈虚构,手或是身体被穿了过去,接着是脱力一般跪在地上,迷茫的双眼最终空洞无神,紧紧捂住耳朵的双手不知何时滑落垂在身体两侧。
听不到听不到听不到听不到听不到世界一片安静...
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世界一片混沌...
火光映在他 脸上,明亮、温暖,而他却浑身冰冷如同深陷冰窟寒潭。
他是听见了什么?在那之后的...安静世界纷攘画面流转不停却唯独那声音格外清晰明朗,让他不受控制的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这上面。那声音像是活塞打开的声音,在寂静的领空中格外响亮,清脆之声响过后就涌荡在脑海中反复辗转。像是水流过的声音,也有可能是血液在血管中奔涌,伴随着心脏的搏击,从未如此清晰的感受着生命的真实。
是什么东西飞溅到了他的脸上,缓慢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冰凉湿润,却不是泪水,因为它没有味道,没有那苦涩咸淡的味道。那么...是什么...?零星的几滴如同飞溅到身上的血渍,只是少了艳丽的色泽和腥涩的味道。
那么到底是什么...?到底会是什么?...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发生了一些事情啊...
闭上眼睛,感受着脉涌的波动与灵魂融为一体,更加密切的去感受虚无缥缈中存在的某种预兆,整个世界唯一剩下的是什么?他所在意的又是什么?
哪些是真实的?哪些是回忆?哪些又是他虚构臆想出来的?
他...有些分不清了。
......?!.....
猛地睁开眼睛同时身体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反应一把揽过少女反身护在怀里,仅仅只是一秒钟不到的时间,少女的眼中什么来不及闪过错愕与困惑,紧接着袭来的就是一股巨大的水流,冰冷刺骨打湿在他的身上,浸湿他的长袍透过他的衣襟,却也让他的头脑从迷茫脱离出来,此事此刻的他无比的清醒。
“...Splendid...”少女的声音带着微弱的颤抖,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少年的身体就在事发的前一秒挡在她身前替她阻断了一切危险。她却看不见那瘦弱单薄的身躯后面是怎样的一番景象,能做的也紧紧只是牢牢抓着他的衣襟,像是要抓住别的什么似的,仿佛不那么做就会发生恐怖的灾难。
冰冷的水打湿了他的头发,黑色的碎发紧贴在脸上一刻不停地向下滑落。这是少女才注意到他整个人湿透了,不只是头发,他身上全部都是水,又冰又冷,用手轻轻触碰,那温度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也多亏了Splendid在水扑面而来的那一刻做出反应即使将她牢牢护住,她的身上一滴水也没有,与少年的狼狈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然后再片刻钟消音了的世界有开始转动起来,生了锈的齿轮吱呀呀的发出嘈杂刺耳的声音再次带动起整个世界的运转。
人们捂着头发出刺耳的尖叫连连退后,越往后越看不清当前形式的人也就没能及时躲开。一时间人挤人人压人人踩人,场面混乱不堪。与被这突如其来的水打湿相比,更能引发人们恐慌的是踩踏带来的肉体痛感,精神或许已经被腐蚀千疮百孔,但肉体依旧存于现世,并连同麻木崩坏了的神经一同加倍反馈给肉身。
他们像是被泼洒了滚烫热水的家禽,拼命扯着嗓子嘶喊扑打着翅膀想要逃离这里,可事实告诉他们他们是人。他们只能挥动着无力的手臂,身上沾染的不是灼热的洪水,带不来那种痛感。但他们还是惊慌了并且仍旧出于惊慌中,理智在这一刻被通通抛在脑后。从某种意义上来来说,这是披着人皮的牲口,任由岁月将其宰割。
少女也是一样害怕,对人类来说越是未知的事物越能感触到其中的恐惧,像一团黑色的雾气将人包裹,你看得见他随处可见却触碰不到,从指间溜走是掌握不住的带有变数,因此才会叫人觉得害怕,想要逃离抽身却如同身陷泥潭,越是挣扎的厉害它抓的你越紧,从一开始就已经逃不掉了,无论动还是静,最后的结局都只是毫无悬念的死亡。
“没事吧。”
少女的世界再次停止运动,她的瞳孔骤然放大,屏住呼吸周围的一切都停在了原地,能够在这一片寂静的世界中清楚的听到心脏与脉搏勃动的声音。
扑通扑通——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扑通扑通、
扑通、扑通...
那种急速的韵律渐息平稳,所有的不安都在一瞬烟消云散了。她的呼吸平稳,心率正常,面露微笑,淡雅恬静。
“嗯,我没事。”她回应道同时闭上眼睛,仿若心中的一块巨石缓缓落地不掀起一丝尘埃。在他的身边她从不会受到任何伤害,因此他成了她潜意识里的依靠,是那种只要有对方在就什么都不怕了的依赖与寄托。
听到她依旧平安的消息,Splendid放开了她,没去管脸上冰冷的液体正一路向下顺着脖颈滑到衣领中,也不管湿透了的衣物粘在身上带来的不适。他一声不响的转过身,黑色的眸子淡然的看着一切。
这里的动静有些大,将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招惹过来了。
6.
士兵挑着长剑从人群中清出一条笔直的道路然后林立在两侧,宛如坚固的围墙。中尉骑着马从远处赶来。
他简单整理一下自己的衣着,带上白净的手套,拍去了衣角并不存在的灰尘,皮制长靴在石砾地面吱呀呀的叫唤着,手不经意划过要见的佩剑,来回摩挲着上面精致繁古的花纹图腾,如鹰的眼睛锐利扫过人群带着冷冽与轻蔑,他昂起头像只高昂的公鸡。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他的话音未落之际便立刻有士兵快步走至他面前单膝跪地。
“敬爱的中尉大人。”他说道:“只是一群愚昧的暴乱者再次聚众闹事罢了,不过早在消息传至出去之前,就已经被士兵们制止住了。”然后他抬起头得到中尉默许的暗示后,转过身去挺直自己的腰板,大声的宣布:“凡聚众闹事之辈,按法一律监禁。”
于是立刻从两侧走出四五个士兵,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男子拖起强迫他抬起头,那被他从一开始就紧紧护在怀中的包裹立刻变得一文不值从他的手中滑落到地上打了个滚,浸满了尘埃。那布包裹的并不严实也不繁厚,从破损的缺口处看去隐隐能够知道那只不过是半块已经发霉了的面包。
没有所谓的荣耀之徽,也没有对使命的沉重负罪感,在这里的,只是一个可悲到让人发笑的辛酸。
他们将锁链强加在那男子的身上,屈辱的束缚住双手双脚包括脖子。他拉怂着脑袋如同一只丧家犬,在这硕大的土地上找不到一点容得自己苟延残喘的领域。
他被拖走了,地上留下两道深深的暗红血迹。在场的人没有敢站出来阻止的,也没有人去管那些已经逃跑了的施暴者们的下场如何,没有人真正公道的站出来质问一句:
为什么暴徒的罪名要强加在一个无辜的受害者身上。
唯一能够理解的便是这种场面他们见得多了,以至于麻木了双眼和一切感知,就连良心也沦丧在荒野之地了。
所以说那种站出来为弱者撑腰的事情是那种所谓的‘勇者大人’‘救世主阁下’‘一头热血的少年’来做的,他们这些平平凡凡的人最多就只能是当个陪衬,上不了大雅之堂的。
铁链在相互碰撞中哐当的响着,身后的锈迹顺着鲜血流过的路线攀附上伤口,他痛苦得弓起了腰,在垂死之际从喉咙中挤出一丝痛楚,接着便像干了的衣服,无论如何也在弄不出一滴水来。
“这真是...”少女双手捂住脸侧过头不忍直视:“这真是太残忍了。”不管是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的中年男人,还是非人道主义的士兵,在这个灾难的年代里对一个少女来说还是太过残忍了。
这世道迫使着每一个人迅速的成长起来。
但可悲的是,成长背后结出的果实吃了后会让人变得麻木,从不忍直视到能够坦然面对, 说到底只是变得麻木了而已,和现实的大多数人一样在麻木中暂得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