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镇疆的呼吸调匀了,心情却极度晦暗。四周是无尽的黑暗了,一点亮光也没有,他受不了了,想摸出手机,照照路。
突然,有一个东西,在轻轻碰他的手臂外侧。他反手一抓,入手冰凉,竟然是一根细长的杆子。他的手抓住杆子的同时,他隐隐约约觉着面前好像站着一个人。
黄镇疆吃惊不小,连最柔软的头发都吓得站立起来。他急忙按手机开关,要照亮前方。
那个人讲话了:“不要开灯光,黄将军,你握着棍,随我来。”
“你是?”
“我是你朋友,先不必问,跟着我走,带你找到你的夫人钱怡然。”
“怡然还活着?她在哪里?我的警卫员呢?”
那个人冷笑起来:“黄桑,你是军人,听到命令要执行,不要问为什么!”
黄镇疆如条件反射般,立即反问:“黄桑!难道你是日本人?”
那个人冷笑几声,并不回答。他拽了一下杆子,拉着黄镇疆往前走。黄镇疆还想继续问,却觉着两片嘴唇好像粘在一起,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了。
他用手去摸,果然,两片嘴唇紧贴着,用手指用力扒扯,都分不开。
就听那个日本人嗤嗤笑了两声:“黄将军你不必费力了,我帮你闭嘴,是为你着想。黄桑,你安静些好,前面凶险异常,你忍不住出了声,惊怒了神龙,我也救不了你。”
黄镇疆知道中了暗算,他是军人,虽然养尊处优了多年,但血性还在。他一扬手中枪,对着头顶先开了一枪。他意在鸣枪示警,让那个日本人收敛些。子弹击中头顶上的洞壁,擦出一长串的火星,斜斜地,滑向远方。
从火星滑行的轨迹看,头顶是倾斜的石壁。黄镇疆心里一动:难道我是从头顶上滑落下来的?所以,我找不到那个斜坡。
没容他细想,那个日本人突然呵斥:“不要命了,收起你的烧火棍。”
可是已经晚了。黄镇疆觉着脚下的地在颤动,好像发生了地震。他头晕起来,身子踉踉跄跄地,幸亏手里攥着那根杆子,不然早摔倒了。
“快走,它要醒了。”
杆子往前奔,黄镇疆随后紧跟。此时,他也不害怕黑暗里的日本人了。在地动山摇的时刻,他不想一个人被丢弃在无尽的黑暗里。他需要伙伴,即使那个人是他深恶痛绝的东洋人。
黄镇疆拽着杆子,一脚高来一脚低的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跑得大汗淋漓,跑得力尽筋疲。终于,看到前面有一丝亮光了。他感觉杆子慢下来,他立即慢了下来,心里庆幸:终于看到光了,有光就有出口,在这样跑下去,我就跑死了。他娘的,当年下连队训练,也没吃这样的苦。
跑到亮光处,黄镇疆才发现不是什么灯光火把的,而是阳光。他的头顶是水底,上面不知是什么材质,能把阳光清楚的透下来。水里面的游鱼成群,水草来回轻轻摆动。黄镇疆感觉就像是进了水族馆,站在玻璃水箱下面,观赏水底的美景。
可是,有谁能在这云梦水底,建造这么大的水底世界?宽敞明亮的大厅,看不到一根支撑的柱子,到处都光线充足,上面的水中景色,历历在目。
没有柱子支撑,那么上面承压的材质可不是普通玻璃。水的压力巨大,要想不靠支撑物就承担这么大压力的材料,黄镇疆真没有听说过。
黄镇疆抬头琢磨头顶的材料,耳边响起日本人的声音:“黄桑,你的夫人就在其中的一扇门后,你静下心来,感受一下。如果,你能感受到她在那里,就推开那扇门。只有一次机会啊,千万别选错。”
黄镇疆只听到声音,没看到人影。他惊问:“你到底是谁,快出来,别躲着。”
“你快选,时间不多。”
“我黄某人,从来不受胁迫而作选择。除非告诉我,你是谁,否则我什么都不选。”
“哈哈哈哈,真是好笑,你反而开始要挟我了。好吧,终究要告诉你的。我就是大法师芦屋道满。”
黄镇疆非常吃惊,他的脖颈根部的细小毛发,都根根直竖起来,不停打着颤。他缩着脖子,扭头看,没有发现人影。
“道满法师,你在哪里?”
“我就在你身边,你看不到我的。快些选,机会稍纵即逝。”
“门在哪里?”
“这厅里有八扇门,你往前走就能看到。你趴在门边,好好感受里面有没有你夫人的气息。慎重作选,若是选中死门,你难逃一死。”
黄镇疆依照芦屋道满的指点,往前走了一段,果然发现了八扇形状相同的门。门都是朱红色的,从水面透下来的阳光,洒在门板上,好像火焰在燃烧。
黄镇疆找到门缝,把脸贴上去,仔细听里面的声音。那门看上去如同火焰,贴上去却寒如玄冰。只十几秒,黄镇疆就瑟瑟发抖,再也听不下去了。
“这太冷了,门缝又严密,根本听不出来。”
“黄桑,只靠耳朵,那是听不到的。你要用心去感受。只要你俩有真情实意,那么你一定能感受到她在哪里。你可以回想你俩山盟海誓之日,柔情蜜意之时。你也可以默念她的乳名。你须谨记寂然无像,感而遂通的道理。”
黄镇疆心说:什么寂然无像,感而遂通,撤急吧淡。老子不懂。
他心里抱怨,却不敢不听道满法师的话。他眯起眼睛,只得尽量回想与钱怡然的甜蜜时刻。结婚二十多年了,两人聚少离多,甜蜜时刻竟然非常少。在这种地方,这种紧张的氛围里,让他回想甜蜜时刻,就好像光着身子在冰天雪地里走,想走出一身臭汗来,太难了。
黄镇疆摸索遍了八扇门,没有感受到钱怡然的信息。他的情绪即将崩溃,而芦屋道满比他还要焦急。
“算了,黄桑你尽力了。你闪开,幸亏我早有计划,否则这个千载难寻的机会就错过了。”
芦屋道满让黄镇疆闪开,黄镇疆很听话。他立即闪避在一旁,忽然觉着他的衣襟下,腰间有个毛茸茸的东西,探出了头。
是一只雄鹿头,长着长长的鹿角。鹿头一伸,紧紧趴在门扇边,用力嗅着。
黄镇疆想掀开衣服看看,从哪里探出的鹿头。一掀之后,他惊奇发现,那只雄鹿头从他的衣襟里面探出来的。而衣襟那里,原来就有一只鹿头标识。
鹿头标活了,真的,鲜活鲜活的。不过只是鹿头在活动,没看到鹿身子。
雄鹿头拉着黄镇疆在八扇门上嗅来嗅去,终于在一扇门前它停留下来。雄鹿伸出舌头舔舐着门缝,舔了几下后,仰起头来,发出“呦呦”的长叫声。
芦屋道满放声大笑:“应该是这里了,人虽无情,鹿却有谊。唉,天地间最无情的就是人了,幸亏我有准备啊。哈哈哈哈。”
门里面传来微弱的回应声,好像母鹿在回应雄鹿的呼喊。芦屋道满大喜,大声叫起来:“是这里,黄桑,开门。”
那扇门上没有把手,没有开关,黄镇疆不知道该拉该推,才能打开门扇。他硬着头皮,双手沿着细缝,向里面一推。
门扇应手而开,门开了一米多宽,停了下来。
“进门,找你夫人钱怡然吧。”
不需要芦屋道满催促,那只雄鹿头,拉拽着黄镇疆,已经迈进了门里。
黄镇疆走进门里后,那扇门立刻就关闭了。黄镇疆用手抠着门缝,向里扒门,那扇门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