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郡,不韦城。
不韦县为永昌郡郡治,西汉武帝时置。
因灭南越国,杀南越国相吕嘉,徙其宗族于此得名,由此不难看出南越国相吕嘉为吕不韦后代,而其后裔全部迁徙至了不韦县附近,与众多少数民族混居。
自南益变乱后,益州郡雍平被转封为永昌郡太守,原永昌郡家族孟家孟狄封为永昌郡郡丞,又将越嶲夷王高攀的族人迁至永昌,委任各大官衔,使三方势力互相牵制,就此将永昌郡安定了下来。
但是此时此刻,在距离南益变乱过去了十年之久后,永昌郡诸人的心又不安稳了起来。
在张鲁就任益州郡太守后,在刘瑁的支持下,大肆传教,短短十年就将益州郡的郡民们纳为了教众。
但是五斗米教对于造反并没有什么想法,反而在教大家安心种田、打猎、伐木,南益自张鲁就任太守后,便越发的稳定了起来,但永昌则不同了。
雍平举族迁至永昌,雍平担任永昌太守已经有十年之久,他的弟弟雍闿也成长了起来,近年来深受雍平喜爱。
但雍闿对于当年还未交手便向刘瑁投降,同时举族被迁徙至永昌这件事极其反感,一直说要击败刘瑁,让族人都去成都住大房子,雍平却一直也没放在心上。
但他却不知道,这几年雍闿的身边一直有郭嘉的人在身边潜伏着,经过了数年的洗脑,雍闿认为此时此刻正是造反的机会。
因为刘瑁如今掌控三州,补给线拉的太长,而他益州更是这三州的连接点,只要自己和交州张津联合叛乱,刘瑁必定无法全心北伐,而曹操就可以趁机南下,与自己里应外合,彻底击溃刘瑁!
在雍闿的脑海里并没有全国的势力版图,也不知他要是知道自己只是曹操为了拖延时间抛出来的诱饵会不会失声痛哭。
但在最近的几次会议中,他对于自己哥哥的绥靖政策越发厌恶,而在永昌,包括雍家、高家以及蛮族孟家都是举族迁徙,其中总有那么些好战分子。
此时此刻,在郭嘉麾下飞影的蛊惑下,几个家族中的好战分子再次联合在了一起,正在商议与十年前如出一辙的一次叛乱……
不韦城,郡守府外的一座宅子内,有四个人此时正聚在一起,商议着一件大事……
只听为首一人道:“如今刘瑁正在蓄谋北上伐曹,但雍州荆州都需要经过我益州,只要我们这边乱起来,那么刘瑁势必无法顺利调度士兵,到时荆南和曹操都会援助我们!
只要这几方势力同时动手,刘瑁恐怕就不是剿匪的问题了,而是他所占的三州之地还是否归属于他的问题了!”
那人恶狠狠道。
这时,在他身旁那人道:“咱们姑且不论刘瑁那边的情况,就说说这永昌郡,如今永昌的主事者虽然都是你我亲族,但他们都被刘瑁打怕了,如何煽动他们造反呢?”
“哼!一群懦夫,被吓破了胆的懦夫,到时直接逼宫吧,愿意跟着干的,不动,不愿意的,就先软禁起来,等到我们出了兵,他们不上我们这条船也不行了!”那人狠狠道。
另外两人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其中一人道:“我孟获不管别的,只要钱财、女人管够,我的族人,必将战无不胜!”
原来四人不是别人,正是雍闿、高定、高翔、孟获四人,除却雍闿是雍平的弟弟外,高定、高翔是原越嶲夷王高攀的族人,孟获则是永昌孟家孟狄的亲弟。
其中雍闿担任永昌郡兵曹、高定高翔分别担任户曹和吏曹。
正如之前所说,除了吕家之外,他们几大家族几乎掌控了整个永昌,更不用说不韦城这个永昌郡的郡治了。
这里已经位于东汉版图的西南角,原本便是中央政权的薄弱地带,又与掸国接壤,少数民族众多,因此一直不为中央重视。
而刘瑁若非由益州起家,亦不会在此地多部署兵力,但即便是刘瑁,在中原局势愈发焦灼的关键时刻,也自然将大部分锦衣卫调往荆州、中原等关键地带。
永昌虽然亦有锦衣卫部署,但人数不多,因此也无法做到每家每户的密切监视,因此,他们此时的密谋竟无一人知晓……
定鼎二年,八月十四日,宜出兵、动土,忌搬家、入宅、结婚。
这一日,雍平刚刚处理了县里的一桩案件,转入后宅休息,就在这时,县吏来报,说雍闿来访。
雍平闻言很是开心,连忙道:“快把我的弟弟迎进来。”平时雍平雍闿因为意见不和的原因,吵了很多次,雍闿已经很久不来雍平的后衙了。
一会儿工夫,雍闿大步从前厅步入了后厅,哈哈大笑道:“大哥!好久不见了!”
雍平快步迎上,一把抱住了雍闿,轻声道:“你呀,吵了架就再也不来了,难道真的要哥哥去你那里?”
雍闿哈哈笑了笑,拉着雍平向前走,道:“哥哥见谅,我就这脾气,咱们先吃饭可好?我饿了。”
雍平闻言道:“好!好!来人,摆酒席,我要和我弟弟好好吃一顿!”
随着县吏摆上了酒席,二人入座后,便侃天侃地,还聊到了两人小的时候……
“大哥,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我小的时候我一时失手打伤了人,你却担了下来,最后被父亲好一阵毒打……”
“唉,你是我最小的弟弟,我不疼你疼谁?”
雍闿点了点头道:“嘿嘿,我知道哥哥疼我……大哥,想当年,我雍氏先祖汉什邡侯被分封在此,从此就居于益州,一晃已经过去了四百年。
我雍家已经从一个小小家族变成了南益排得上号的顶级世家,可我怎么都想不通,我们最后居然被举家搬到了永昌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从此要在这里过一辈子吗?”
雍平一开始还是满脸笑容,可越听越不对,随即冷声道:“你想干什么?还想造反么?你以为我雍家是怎么到永昌的?你以为你哥我一开始想的与你不一样吗?你以为你大哥我现在求安稳了?你不知道刘瑁此人的可怕!”
雍闿冷笑一声道:“哼!有何可怕?是,他当年在益州时,我们服小,可他如今不在了!
而且大哥,如今刘瑁据雍凉,却向荆州发兵,我益州正是枢纽,一旦我南益生变,刘瑁则首尾不能相顾!
而弟弟我有可靠消息,交州张津亦会起兵配合,一旦我们与张津联合起兵,再加上曹操和刘备,刘瑁岂能全身而退?
事成,则刘备得荆州,我等得益州,从此再也不用蜷居在这鸟不生蛋破的永昌了!哥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雍平听了弟弟的话,不得不说,他沉寂已久的心动了,但一想到刘瑁那举重若轻的手段,他又不禁害怕了起来。
只听雍平认真道:“阿闿,不是你哥我泄你的气,你想一想当年你哥我起兵的时候是什么情况?
那时刘瑁刘璋兄弟内乱刚刚结束,刘瑁手下兵将亦损失不小,再加上粮饷的消耗,可以说那时的刘瑁几近弹尽粮绝,结果呢?
一番翻云布雨,便让我们几人内斗不休,轻松地解决了南益之变,彻底统一了益州。
如今他是什么情况?据雍、凉、益三州在手,就算丢了南益又能如何?
我且不说北益我等毫无势力,即便我方得到益州全境,以我一州之地对抗刘瑁两州,胜算几何?
而我等占了益州,断了刘瑁的大业,我等必为刘瑁的眼中钉,肉中刺,不拔了我们誓不罢休,从此我雍家再无宁日;再者一旦失败,我雍家两次叛乱,将再无幸免之理,你可明白?”
雍闿望着哥哥那诚恳的面容,耳里却全是自己曹操身边辛毗所说的话语,“雍平将军如今锐气已失,已经不敢冒险了,公子此去定然徒劳无功。
但毗敢问公子,世间万事万物可有不劳而获之理?岂有不冒任何风险便得回报的说法?
若是你们被刘瑁所灭,那自然万事休矣,但若是你们能撑上一年半载,这天下局势必然大变,到时刘瑁能不能保住手中的地盘还未可知,又为何不敢为后世子孙,为万事家业再冒一次险呢?”
想到这里,雍闿突然站起身来望着雍平道:“哥哥,你老了,如今我们需要的不是一个保守的家主,而是一个能带领我们走向荣华富贵的领路人,大哥,我不会杀你,但你从今天起,出不了这个院子了。”
雍平闻言大怒道:“放肆!雍平!你会让我族人陷入万劫不复之境的!来人!给我把他拿下,关起来!”
雍平话音落下半晌,但却没有一个人出现在他的面前,只听雍闿面露嘲讽道:“你真的不适合当家主,永昌郡实在是太烂了,家中子弟不值此地久矣,此地蛮族遍地,大汉?算什么东西?来人!给我把雍平家主关起来!”
“是!”
雍平难以置信的望着曾经忠于他的士兵,手下们一个一个的站了出来,将刀剑指向了自己,半晌后,哈哈大笑道:“天亡我雍家!天亡我雍家啊!”
就在雍闿发动的时候,这一幕在高家、孟家同时上演,高定召集族人议事,当即宣布刘瑁挟天子以令诸侯,罪不可赦,他高家不欲与奸臣为伍,就此脱离刘瑁的统治。而孟获更是杀了自己的大哥,纳大哥的妻子为妻,召集族人,造反了。
而就在不韦城翻天覆地之时,几只鸽子扑棱着翅膀,飞出了不韦城……
定鼎二年,八月十四日,永昌郡,复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