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件事情的前一天,成都,州牧府衙。
“启禀主公,诸位大人已经全部来到了成都,至于家在绵竹原治的官员也已经搬迁部分家族成员来到了成都,成都的搬迁事宜已经基本完成。”吴懿躬身行礼道。
由于赵韪当时身处成都,因此在迁治的当天并不在绵竹,也正因此,迁治一事被交给了吴懿来负责,而吴懿也借此再度加强了刘瑁一派的势力范围,基本取得了成都派系的全部效忠,为此庞羲肠子都悔青了,但也于事无补。
“很好!子远啊…”
刘焉突然停顿了下来,半晌后,他轻轻的问道:“子远觉得,益州牧的世子应该由谁来做呢?”
吴懿没有想到刘焉会如此直接,呆滞片刻后,谨慎回答道:“回州牧,子远是三公子的姻亲,恐怕不适合讨论此事…”
“我让你说你就说!哪那么多话,我自己的儿子我心里有数!”刘焉不耐烦的道。
“…是…”
吴懿见状,也只得发表自己的见解,他斟酌片刻后,对刘焉道:“臣以为如果州牧想要一争天下,那么三公子更为合适,如果州牧想要守土保城,四公子更加妥当。”
刘焉暗中点了点头,这和他心中所想的是一样的,他面无表情地道:“继续。”
吴懿心中一颤,继续道:“三公子胸怀大志,而且为人果敢,不拘小节,又是如今的长公子,由三公子继任世子,他应该会继承州牧所想,开疆拓土,而不会拘于益州一地,不过三公子如果能力不足的话,可能会将州牧辛苦积攒下来的基业挥霍殆尽…”
刘焉这次倒是点了点头,又问道:“那璋儿呢?”
“四公子心地仁慈,谨慎小心,又有循公子一子,如果四公子继任世子,那么首先可以保证的是后继有人,其次四公子为州牧,凭借着州牧所留下的一套班底虽然拓土可能有问题,但是守成应该无碍,而且以四公子的能力,应该可以继续积攒力量,将来如果循公子争气,可在他身上实现州牧的梦想,但是臣担心…”
吴懿说到这里,迟疑了一下。
“你担心什么?”刘焉问道。
“我担心中原还会给四公子留那么久的时间吗?”
吴懿小心翼翼的说道,眼神不断的望着刘焉,但是让他失望的是刘焉的眼神始终却没有一丝的变化。
许久后,刘焉默默的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子远啊,你说的没错…虽然中原现在看上去依旧纷乱复杂,可是这中间难免会出现一些雄才伟略之人,那么到时以璋儿的能力…我明白了,你下去吧…”
“是…”
在吴懿离开后,刘焉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大厅中,眼神有着复杂难明的神采,看上去似乎有着一丝的挣扎…
此时此刻,成都,张府。
“公子!现在所有的事情全部都解决了,我们是不是该行动了,之前的计划被刘璋他们打乱,不过这一次绝不会再被打乱!”
说话的正是刘瑁一方的董和,他在仔细的计算了双方的实力后得出了这个结论。”
“幼宰,别急嘛,子乔,先说说你张家的情况。”
刘瑁笑了笑,又问向了坐于他身旁的张松。说句实话,张松确实长相秉异,不仅长得矮小黑瘦,一双大大的门牙还露在外面,一个塌塌的鼻子,看上去十分难看,就像一只黑猴子,不过却由于他出众的能力使得张裕一直对他抱有极大的期待,力排众议,将张松立为家主的候选人!
只见张松略微有些尴尬的道:“很遗憾的说,我张家在数日前赵韪来后便也形成了两派,以家主为首的势力赞成三公子继任世子位,而以张家主堂弟张明为首的势力却支持四公子刘璋继任州牧,而这些人之中还包括了我的族弟张肃…”
刘瑁笑了笑道:“这也正常,虽然我的建议获得了成都大多数人的支持,但是我毕竟亲手杀死了张明的小儿子,还让他吃了那么大的亏,张明老儿恐怕恨不得杀了我,又怎么会助我呢?至于张肃…子乔,与你有关吧?”
张松闻言轻轻点了点头,道:“由于我的长相问题,在家族中一直都受到歧视与非议,若非张裕家主一直在我的背后支持我,家主的继承人选早就落到张肃手中了…也正因此,张肃他一直对我嫉恨不已…”
刘瑁闻言嗤笑一声道:“画梁小丑,不足为惧,在我发起迁都的提议后,我就自然而然成为了成都诸家族的领头人,若是张明识相,我不妨饶他一命,若是他不识好歹…”
刘瑁说着说着,就缓缓的眯上了眼睛,一股杀气不由自主的就放了出来,张松这时候才意识到面前的这位主可不是没见过血的乖宝宝,而是一手镇压了黄巾军起义,主导了贾龙任岐之乱的刘瑁刘叔圭!
张松缓缓点了点头道:“不错,在迁治后,以我张家、费家、李家为首的几大家族基本都支持三公子,支持四公子的在迁治后已经几乎消失,不过还是有一些声音…”
“那倒是无关紧要…兴霸,巴郡的情况呢?”
“巴郡五姓之中,严氏、甘氏、杨氏支持公子,文氏和杜氏则支持刘璋,不过总体来说,我方占优。”
“子敕,广汉郡的情况如何?”
秦宓闻言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主公的迁治主张损害到了广汉家族的根本利益,他们基本都站到了刘璋一边,只有我秦家以及其他几个中等家族还在主公一边。”
“公佑、元直,龙门书院可有变故?”刘瑁又问道。
孙乾与徐庶相视一眼,孙乾微笑着摇了摇头道:“刘璋与龙门诸儒的关系并不融洽,虽然说在王累的游说下,陈实等益州本土孺子倒向了他那一边,不过却于大局无碍。”
在迁治事件后,王累投身刘璋的事情就曝光了出来,据说王商愤怒的回到绵竹,怒斥王氏族人,但是当时的情况下,王家已经被绑上了刘璋的大车,即便王商是一族之长,也无可奈何。
王商一怒之下,向刘焉递交了辞呈,直接跑到了龙门书院找王甫一起编书去了,并借此向刘瑁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哎…可惜文表公的一世名声就毁在了王累这个小人的身上…”
刘瑁不无可惜的道,对于王商的离开表示了遗憾…
“幼宰,你那边的情况呢?”刘瑁又问道。
董和想了想,回答道:“从荆州一带过来的东州士基本是以我为主的,而从三辅来得则大多跟着庞羲,不过总体来说,我方略微处于下风…”
刘瑁略微的思索了一下,蜀郡、巴郡自己占据绝对优势,广汉郡和东州士则是对方占优,自己拥有着长于刘璋的优势,而刘璋则有着刘循的优势。
这样一算的话他们的势力并不占据绝对的优势,不过在刘瑁得到了龙门书院支持的情况下,就大大不同了。
这时,吴懿说话了,“我觉得我们这个时候可以行动了,昨天州牧向我询问了世子的人选,而我从他的语气中感觉他更倾向于你,既然我们借着迁治一事将你的威望推到了顶点,而且如今我们又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就更应该顺势而为,如果错过了这个机会,恐怕刘璋就更会趁机争取摇摆不定的人,到时没准就连成都派都会动摇。”
刘瑁默默的点了点头,吴懿说的没错,自己必须要行动了,既然前面的势已经做足,而棋子已经全部就位,那么自己剩下要做的就是借势而为,如果这样都无法成功,自己也就不用征伐天下了,趁早找块豆腐撞死吧。
既然已经定下了主意,刘瑁也就不再犹豫,他轻轻地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明日朝议,大家就依计行事吧。”
无独有偶,就在刘瑁一方商议行动方针的时候,刘璋一边也在商议着接下来的对策。
“在我来到成都后,多方游说,原本已经说服了不少原本中立的派系支持我们,谁想到迁治的消息传来,大部分人就又转而支持刘瑁去了,庞士公真是好主意啊!”
赵韪不阴不阳的说道,言语中充满了愤懑。
庞羲大怒道:“赵韪!那当时你又有什么好办法?一天后,刘瑁就要发动人手造势了,而你要回到绵竹至少还需要三天,三天之内这事早就定下来了,要不是我的主意,此时的我们已经彻底一败涂地了!我知道你为什么恼怒,因为迁治的时候你在成都,事情都被吴懿做了!”
赵韪恼怒道:“那又如何!难道不是事实?吴懿趁着这次机会拉拢了多少人的支持,现在就算我们发动攻势,又有多少胜算?”
就在两人争论不休的时候,王累道:“你们先不要争这个问题了,我思忖半天,感觉刘瑁一方应该快要发动攻势了。”
几人愣住了,刘璋率先问道:“武才何出此言?父亲大人刚刚迁治,诸事还没有彻底定下来,刘瑁就要展开行动了吗?”
王累望了几人一眼,道:“刘瑁一方借迁治一事,将他们的势扩展到了最大,再加上他们拥有龙门书院的支持,我们拉拢的陈实等人说实话与那几位龙门大儒根本无法相提并论,再说了,如果他们此时不发动攻势,他们的势力只会不断地减少,而我们的势力却会不断增加,在如今他们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刘瑁又何必犹豫呢?”
“那我们该如何是好?”刘璋急切道。
王累回答道:“我们现在需要的不是阻止这件事了,这件事目前已经是无法阻止,我们要做的就是如何在刘瑁一方提出这件事情的时候采取与之对应的措施,将州牧的心思搅乱,让他犹豫不决!”
“这个好办,搅混水的事情当年除掉贾龙的时候我就干过,就放心交给我吧。”赵韪阴沉一笑,自信的说道。
庞羲犹疑片刻道:“还有一个问题,如果州牧真的将世子之位传给三公子,我们…怎么办?”
几人全都沉默了下去,他们都很清楚,他们在这条路上走得越远,那么一旦刘瑁继承州牧,绝不会饶了他们,别人刘瑁未必不会追究,但是他们,刘瑁一定会杀!
“他不仁,我不义!”
赵韪眼珠转动,恶狠狠的道,“刘瑁那小子敢动我,我就让他后悔!”
庞羲此时脑子里却瞬间闪过了一个念头,他是一个投机者,几个月前他带着刘璋的儿子以及刘范、刘诞等人的妻儿来到益州本就是一招险棋,他虽然与刘焉关系不错,却远远谈不上忠心,此时,他的投机之心又疯狂的转了起来。
在几人离开刘璋的房间后,庞羲悄悄地把王累、赵韪叫到了一边,小声的对他们道:“我仔细想了想,一旦刘瑁他们现在发动攻势,我们的胜率实在微乎其微,只要州牧定下了世子之位,那么在舆论大义上我们就处在了下风,既然如此,我们不如…”
庞羲说着,眼神猛然狠厉了起来,做出了一个斩首的姿势,赵韪几人都吓得呆滞了。
显然,他们也明白了庞羲的意思,赵韪眼珠飞得快转动,半晌后,他轻声道:“可是怎么下手?州牧府戒备森严…”
庞羲阴阴一笑,道:“你忘记刘范的妻子是我庞氏族人吗?她想要接近刘焉总是有机会的,而且我在长安的时候,曾得到过一种毒药,无色无味,放入后三天才会发作,无声无息…”
说到这里,庞羲的眼睛眯了起来,眼中满是杀机…
一时间,风声鹤唳,似乎就连益州的上空都浮现了一抹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