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崩溃中陨落的神明一共有三位。”
佛尔思清了清嗓子,语气略显沉重地说道。
“分别是风暴之主,永恒烈阳,还有大地母神。”
“其次,在邪神与隐秘存在之中,被愚者先生击杀的有隐匿贤者,原初魔女,恶魔君主,以及欲望母树。”
“这还只是东大陆的情况,西大陆的状态甚至还要糟糕,我们现在根本都无法探知那里,只能确定……那里大概率已经成为了污染遍野的无人荒芜之地。”
佛尔思如报号一般的点名是顾时意想不到的,他本来只是认为会有正神在愚者疯狂的冲击下陨落,但没想到被愚者杀死的神明居然会有这么多。
“呵,贤者,魔女,恶魔与母树,这算是什么,某种愚者的复仇名单吗?据我所知,这四位似乎都曾与祂有过仇怨,看来祂的疯狂似乎拥有着某种规律啊……”
“但是比起这个,让我很在意的反而是那三位正神。”
“列……风暴,烈阳,还有大地,为什么死的偏偏会是祂们三个呢?”
顾时低头轻声低吟起来,他的声音在不大的房间里清楚地被休与佛尔思听了进去。
佛尔思不解地询问道。
“呃,这有什么问题吗?”
顾时抬头看了她一眼,竖起了三根手指。
“『暴君』,『太阳』,如果你只说前陨落两个神明,让我去猜第三个陨落的是谁,我想我会很轻易地给出『白塔』这个回答。”
“可是,第三个陨落的神明却是与前两者处于不同相邻途径,并且与愚者完全没有什么太大交集的大地母神,这就让我不禁要询问了。”
顾时收起手指,转向二人。
“如果你们说导致那四个隐秘存在陨落的是愚者,我会非常相信。但是杀死这三个正神的人,真的是愚者吗?”
佛尔思有些头疼地轻叩起额头,回忆着过去事件的细节,一一向顾时解释道。
“那三位的陨落都是在大崩溃当时的现场,和其他的神明们与愚者先生一同发生的冲突,祂们的陨落是被看在眼里的,我想这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
“而后面那四名邪神,都是在大崩溃之后的日子里逐渐传出来的消息。是愚者先生持有着那几位途径的相关唯一性,公然向全世界宣布的,这也没有任何的疑问……”
“等等,你说大崩溃当天,愚者和正神们爆发了神战冲突?”
顾时抓住了佛尔思话中的细节,出声打断了她的叙述,询问道。
“嗯,神战确实发生了。地表上的普通人因为灰雾的笼罩没有直视到那个场景,但是只要上升到高空,突破了灰雾的覆盖,就能够看到当时的现场。”
“哦?神战发生在大气高层空间?那为什么地表没有留下神战的痕迹呢?”
“或许是因为真正的战场位于星界,也可能是有神明将神战战场与现实分隔了开来,所以地表才没有受到影响。”
佛尔思提到的反常现象让顾时的灵性直觉泛起涟漪,这绝非是正常神战应该有的现象。
她给出的理由看起来好像有理有据,但是对神战颇为了解的顾时却根本不那么认为。
就算神战发生得再隐秘,战场的主要地点不管是在星界还是灵界,其战斗的余波终究是不可避免地会反应到物质宇宙当中。
愚者的成神之战,神明们的主要战场就同时涉及到了三个世界。即使有黑夜的『隐秘』权柄加持,霍纳奇斯山脉也险些被夷为平地,这还是诸位神明顾及到屏障的安危,没有完全释放全部力量的情况下。
只有那一次他与愚者争夺诡秘之主之位的战斗没有波及到现实,可那也是因为自己与愚者的战斗发生在源堡内部。
但这种情况可谓是极其罕见,几乎是不可能发生。源堡是诡秘之主的核心地盘,神明们进入那里与祂战斗,无异于主动钻入渔网里的鱼试图攻击渔夫。
因此,除非战场地点实在非常远离地球,否则地表没道理不会受到冲击。
既然佛尔思说能在空中看到神战的具体场景,那就说明实际战场决不可能离地球很远。
可如今的状况便是,神战确实发生了,并且战场似乎就在地球上方,而地表也确实未受到明显波及,这就非常耐人寻味了。
要么是因为众位神明,包括发疯的愚者,以及那些外神在内,如此贴心地注意不让地球受到伤害,要么就是神战的真正战场既不在现实世界,也不在星界还是灵界,而是不同于这个物质宇宙的另一个“现实”。
能从一块巨大的“屏幕”上,看到发生在另一个世界的事情,这是不是非常眼熟?
阿布霍斯,看来就祂利用权柄在临近地球的空间创造了“虚拟现实”,开辟了独立于三个世界外的“第四战场”,然后配合愚者将所有的正神与外神全部引入到了那个世界,所以才会让神战没有波及到地球。
而阿布霍斯创造另一个现实的原因也很容易理解,不是为了打造一个像是竞技场一样的场所,也不是秉承什么公平对决的战斗理念。祂创造现实的直接目标,就是为了剥夺掉堕落母神作为现实主宰的掌控力,以便对祂造成真正的伤害。
“现实支柱”,对于同样拥有着一定现实权柄的阿布霍斯而言,堕落母神绝对就是祂的目标之一。并且以此延伸来看,阿布霍斯目前持有的权柄中包括了生命,欲望,污秽,腐化与堕落等诸多概念,而在那些陨落的神明当中,就有符合这些权柄的存在。
这么看来阿布霍斯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祂想要的就是通过愚者的手,一一杀害持有着对应权柄的神明,吞噬这些其他宇宙的权柄力量来扩充自己的力量。愚者之所以只是被污染,是因为诡秘之主的权柄与象征并不符合祂的要求,也能算是因祸得福。
而至于在祂吞噬掉足够权柄后,这个世界恐怕也已经没救了。
宇宙的创生基于的是最初造物主的分裂,因此整个宇宙的非凡与物质理应是守恒并保持不变的。
现在阿布霍斯已经成功取走了多项权柄,就算祂之后没能取得剩下的一些权柄直接离开,最初也会因为无法实现完整的聚合而陷入聚合与分裂的不可控错乱中。
在那样的情况下,这个世界究竟会发展成什么样,顾时也已经不敢再继续往下联想了。
这个世界,已经彻底被敲定了灭亡。
顾时的气息一下子变得颓唐了起来,他为这个世界感到悲哀。同时,他也极其担忧着他与阿蒙真正故乡的未来。
现代地球没有什么权柄的力量,这些概念融合在了宇宙本身当中,阿布霍斯没办法从中汲取力量,因而就算自己失败,现代地球也不会糟糕到哪儿去。
可是他们的故乡不一样,如果阿布霍斯成功污染了阿蒙,那么等待着故乡的,将会是与这个世界同样的命运。
“怎,怎么了?”
佛尔思见到顾时突然露出一副大局已定的漠然神情,这种面如死灰的悲哀不管出现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代表着足以毁灭生活的惨剧,更别说出现在以前没有什么人性的阿蒙身上了。
顾时的目光重新凝集,聚焦于佛尔思那一脸困惑的面孔上。
她们还不知道,自己的世界已经没救了。
被逼到甚至放下了过去的恐惧,愿意与自己合作,就足以说明现在还幸存着,挣扎着寻求希望的人们究竟有多么绝望。
顾时微不可察吐了口气,将自己的表情转变回了日常的笑容,对二人说道。
“没什么,凡事总会有出路的,不是吗?”
“啊?呃,话是这么说没错。”
佛尔思不知道为什么顾时突然要来一套鼓励式的发言,潜意识告诉她顾时刚才想到的绝对不会是什么轻松的事情,但是面对着他这样的话语,佛尔思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应下了他的勉励。
顾时定了定神,也不再继续踱步,而是站在原地,接着和佛尔思交谈了起来。
“现在大体的情况我已经明白了,整个世界确实变得一团糟……所以,你们来到贝克兰德是为了做什么?寻求如何让愚者摆脱疯狂的方法吗?”
“没错,我们就是这个打算。”
“哦?说来听听。”
佛尔思转身看向休,后者随即从身上的小包里取出了那片散发着绯红荧光的花瓣。
“这是我们的一名同伴留下来的线索,在‘正义’小姐因为对抗灰袍人的侵略而被愚者先生控制导致陨落后,他将‘正义’小姐的遗物藏了起来,就在这贝克兰德的某个地方。”
“‘正义’小姐曾经是愚者先生的心理医生,对愚者先生的精神状态是塔罗会当中最了解的人。我们认为要想将愚者先生从疯狂中唤醒过来,‘正义’小姐一定会有什么方法,而那个方法则大概率就藏在她的遗物当中。”
“有点意思,请问我能欣赏一下这个东西吗?”
顾时诚恳地发问道,佛尔思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头。
“感谢你的信任。”
顾时噙着微笑,缓缓向前走到了休的身前。
他慢慢伸出手去,试探着摸向那片花瓣。
花瓣本身呈现着舒展开的姿态,通体仍然显着鲜活的娇嫩感,但在表面上却泛起油膜状的虹彩,折射出类似腐烂葡萄表皮的光泽。
花瓣上的半透明的暗紫色叶脉中流淌着类似静脉血的浓稠物质,表面覆盖着细密绒毛,每根绒毛末端都凝结着微小的绯红光点,犹如无数赤红虫卵在呼吸起伏。
就在他的手指接触到那花瓣上的光芒的瞬间,那股熟悉的气息径直进入了他的意识当中。
“原来如此……”
顾时感受到的,正是堕落母神的气息。
但不同于曾经只要与堕落母神相关的物件就一定充满了来自支柱的污染那样,这片花瓣中只是沾染了一点气息而已。看来在遭受了那场战斗后,堕落母神暂时不敢再冒头去做什么事情了。毕竟同时拥有着『现实』与『生命』这些权柄,还是这个世界的现实支柱的祂,肯定是阿布霍斯眼中首要的目标。
顾时扬了扬嘴角,满意地收回手,转眼看向二人。
“你们还没有找到那个东西?”
“本来是已经有了些线索的,但是刚才……”
佛尔思撇了撇嘴,对着顾时做了个无奈的手势。
“呵呵,看来我的贸然表演中断了你们的寻宝,那可真是令人惭愧。”
你最好真的有感到惭愧……
看着脸上丝毫没有任何愧意的顾时,佛尔思想要吐槽几句,最终也还是没有说出口。
“既然你们的搜寻是因为我而中断的,那我就稍稍补偿你们一下吧。”
顾时笑着说道。
“你们想要找的东西,好像就藏在大桥南区的丰收教堂哦。”
“丰收教堂?!”
听到顾时的话,休与佛尔思同时表现出了惊讶的模样。
“那个,阿蒙……先生?您为什么会认为,我们要找的‘正义’小姐的遗物在丰收教堂呢?”
佛尔思不确定地询问道。
“很简单,因为那么用来寻找那件遗物的花瓣上有着一位外神的气息。”
顾时抬手捏了一下单片眼镜,将一段记忆传入了休与佛尔思的意识当中。
二人的视角骤然看到,在丰收教堂那昏暗的地下室前,一股散发着极高程度的堕落气息正从那扇厚重石门后面隐约流露出来。
“而在丰收教堂的地下室里,刚好有着能与这气息相呼应的东西存在。”
“或许那不一定是你们要找的东西,但是我认为,呵呵,极大可能就是那里。”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的同伴当中有一位居住在贝克兰德,并且经常出入丰收教堂的血族吧?”
“大地已然陨落,丰收教堂闲置无主,就连那些灰袍人也没有去占领那里。”
“这样看来,我的猜测应该还是很有依据的,你们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