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清晨,爱德华在身体的轻微摇晃中醒来。
他揉了揉朦胧的双眼,转过头看向正在用手晃他的李初光。
“已经到早上了吗?”
刚醒来意识还有些迷离的爱德华问了一句典型的废话。
李初光也知道刚睡醒的人的状态,他没有去调侃爱德华的无意义询问,而是点了点头,回答道。
“嗯,快起来吃早餐了,大家都在等你呢。”
听到李初光的话,爱德华这才接着往壁炉前的小桌看去。
其他的解密者们都已经起床,此时正围在小桌旁边,和阿列克谢待在一块。
桌子上摆着一盘三明治,虽然使用的是相对干硬的列巴而不是松软的白面包,但其中夹着的厚厚芝士与肉片着实能勾引人的食欲。
“早上起来最需要补充热量,以为接下来一天的工作做好准备。”
阿列克谢拿着一块三明治,对着从床上下来朝这边走来的爱德华说道。
“除了早餐以外,其他需要补充热量的时间分别是上午中午下午和傍晚,当然,还有需要守夜时的午夜。”
“这不就是全天都得吃么……”
爱德华看着三明治内满满当当的热量炸弹,不禁用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口腔。
“哈哈哈,就是这个道理!”
阿列克谢大笑着,随即便咬了一大口的三明治。
拉丝的芝士与成柳的肉条黏在一起,夹杂在酸黄瓜片与番茄中间的酱料散发着浓郁的香气,就像是赛里斯人看到了豆浆与油条,英吉利人看到了煎蛋与面包,每一口都充满着早餐应当拥有的气息。
爱德华起了床,其他解密者们也就不再等待,各自拿起一份三明治开始往嘴里塞。
而爱德华也在喝了一口阿列克谢准备好的茶,将嘴巴润湿后,参与到了这难得的祥和之中。
很快,所有人都吃完了三明治,跟着把盘子端走的阿列克谢来到了木屋外。
早晨清新的空气带着西伯利亚的寒冷包裹住了从温暖的木屋内出来的众人,解密者们都不由自主地抱着双臂打了个颤,只有体验过昨晚夜寒时分的爱德华感觉良好,甚至觉得这清晨的凉爽时有着一丝别样的生机,沁人心脾。
次日的天空中依旧不见太阳,但云层的厚度相比昨日已是薄上不少,阳光正从云层后面透出,开始初步照亮森林与大地。
驱散了夜晚的黑暗,广阔的森林终于再一次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只是轻盈的雾气还在林间飘荡环绕,限制着更远的视野。
爱德华看着木屋周边空空荡荡的林地,回想起昨晚自己守夜时幻想黑暗中存在着怪物,不禁有点想要发笑。
“各位,距离昨天那声信号已经过去了一天,顾时先生的计划应该还在进行中吧?”
解密者们看着这意外平静的清晨森林,心中还惦记着“顾时”之前说的计划。
“嗯,计划正在进行中,昨天晚上守夜的时候,我和顾时先生的另一个分身见过面了。”
爱德华说出了昨天晚上碰到寄生在白条锦蛇身上的“顾时”的事情。
“诶?顾时先生的第二个分身吗?”
听到爱德华的言语,解密者们连忙凑了过来,迫不及待地想要从爱德华这里得到新的信息。
“顾时先生他说了些什么呀?”
“他说……”
就在爱德华准备把“顾时”的话转述给众人时,忽然,一声清脆的啼叫从远处的天空传了过来。
紧接着,属于游隼那棕褐色的身影从高空俯冲而下,来到木屋前的空中不断盘旋着。
“是顾时先生……!”
解密者们惊喜地看着从远方归来的“顾时”,但后者并没有降落在解密者们附近,而是围着木屋转了一圈,最终落在了从木屋后面走过来的阿列克谢的手臂上。
“哟小伊万,回来的这么快啊。”
阿列克谢把湿漉漉的手在大衣背后擦了两下,伸手抚摸着游隼那柔软顺滑的羽毛。
从他说话的语气里,可以明显地听出几分喜悦。就像爱德华之前分析的那样,在阿列克谢看来,游隼回来的时间,实际上便反应出了外界对他们身份的确认情况。
而在游隼的嘴里,此时正叼着一只承载着外界联络所回复的鸽子。
阿列克谢把鸽子腿上的信件取了下来,抬手将游隼放飞。后者在空中打了个旋儿,停到了栖息平台上。
解密者们有意识地往栖息平台靠去,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看着正在打开信件的阿列克谢。即使他们都知道,在“顾时”的安排下,阿列克谢收到的回信必然是对他们有利的,但他们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
阿列克谢展开信纸,捏在手里仔细浏览着。
随着他的目光向下,他的神情从一开始的轻松变得逐渐严肃起来。
“这,阿列克谢这个表情,这是什么意思……”
爱德华听到身旁的一个解密者发出了咽口水的声音。
忽然,阿列克谢的目光凌厉地朝他们射来,仿佛一柄利剑,刺入了他们的心口。
“嘶——!”
解密者们顿时寒毛直竖,那如同被棕熊盯上的注视令他们浑身泛起了鸡皮疙瘩,心里也不约而同地开始了嘀咕
“难道说……顾时先生伪造的信件有什么问题,被阿列克谢看出来了吗……!”
有几个解密者的目光暗自瞥向旁边栖息平台上的游隼,但后者却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只是自顾自地享用着爪下的鸽子,全然没有一丝一毫像是“顾时”的气质。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就在解密者们心跳加速的同时,阿列克谢也一边收起了信件,一边朝他们慢慢走来。
阿列克谢每向前走一步,解密者们就相互靠近一点,最终都躲在了爱德华与落后他一个身位的李初光身后。
“爱德华,阿列克谢这是闹哪样啊……”
李初光轻声在爱德华耳边问道。
他坚信在“顾时”操作下的信件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从阿列克谢的表情变换来看,他更愿意认为现在是阿列克谢在整什么花活。
“不知道,先看看再说吧。”
爱德华也轻声回答着李初光,然后,缓慢踱步的阿列克谢便站在了他的面前。
那高大的身形投下了充满压迫感的阴影,面无表情的阿列克谢冷冰冰地看着爱德华的双眼。
而爱德华,也以巍然不动地姿态承受着阿列克谢的凝视。
二人就这么站着相互看了一阵,一时间环境里只剩下了游隼撕碎鸽子肉体的细微响动。
忽然,阿列克谢对着爱德华咧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嘿嘿!爱德华,现在我们可真的是同志了!”
阿列克谢此言一出,解密者们立刻如蒙大赦地松了口气,一阵阵唉叹声接二连三地在爱德华身后响起。
“哎哎哎,有什么好叹气的?这么脆弱的心理素质可迟早要出问题!看看爱德华同志,多么的坐怀不乱,这才是信念坚定与自知清白的表现!你们这样当心以后被其他同志当成间谍抓起来!”
看来回信上的内容最终还是如众人所愿,他们的身份在“顾时”的安排下得到了清白的认证。
得到了切实的回复后,阿列克谢对其他解密者的态度也终于是缓和了下来,不再充满警惕与威势。
“阿列克谢,你这样的表现即使是没问题的人也要被你吓出问题来了。”
爱德华无奈地摇了摇头,出声为解密者们辩解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可是克格勃从契卡时期流传下来的审讯技术,目的就是为了逼出那些深度隐藏的反动分子。怎么样,效果还是很显着的吧?像他们这样没问题的人都被吓成这样,那那些心里有鬼的人岂不是更加承受不住压力?”
“啊对对对,你说的没错。”
在阿列克谢结束了长达两分钟的自夸之后,爱德华才等到了他说话的空闲期,指着他手中的信纸询问道。
“回信里都说了些什么呀?”
“哦,上级向我确认了你们的身份。在你们从列车上失踪之后,外边的同志找你们都快找疯了,他们根本没想到你们居然被芭芭雅嘎绑到了森林里。”
阿列克谢挥动着手里的信纸,说道。
“上级很高兴,让我用最快速度把你们带出森林,并且一定要保证你们的安全,尤其是爱德华你的安全。”
“我的安全?”
爱德华指了指自己。
“是啊,上级说你作为一个英吉利来的同志,对英吉利的情报与本地化特工培养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在秘密战线的工作中能发挥很大的功能,对苏维埃的事业很有帮助。”
说完,阿列克谢拍了拍爱德华的肩膀,一副士虽未别三日,但仍刮目相看的样子。
“没想到嘛,爱德华你果然不会是一般人。我就说我的眼光肯定没错。”
“哎呀,看来这下是没办法把你调来和我一起工作了。上级的态度很明确,这可不是我写信能搞定的事情,毕竟一切要以苏维埃的利益为先。”
“啊哈哈,多谢夸奖,多谢夸奖……”
爱德华应着阿列克谢的夸赞,目光悄悄地往栖息平台上的游隼看去。
在信中强调他们这群人的重要性,要求阿列克谢一定要保护好他们的安全……这就是所谓的,让阿列克谢能够主动牺牲的动机吗。
这可真是无懈可击,从幻境中的阿列克谢性格来看,他是真的会为了苏维埃的利益而英勇就义的,并且这也恰好符合了阿列克谢的希望,既能牺牲,又能得到荣耀,还是为了祖国献身的荣耀。
不得不说,顾时的计划可真是犀利猛烈,预期效果就能如此显着。
“顾时先生,这就是你的计划么……”
爱德华看着游隼,把想说的话在心里想着。他记得顾时的力量里是有类似读取想法的能力的,他应该能感应到自己的想法。
可是,无论他怎么用功去想,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那只游隼也只是自顾自地吃着鸽子。
难道说“顾时”已经从它身上离开了吗?那“顾时”现在会在哪里呢?
“好了各位同志,既然上头发话了,那我就得负责起来把你们送出去了。”
阿列克谢的声音打断了爱德华的沉思,他把信纸揣进兜里,对解密者们说道。
“这片森林拥有着迷失属性,在平常的日子里是没办法走出去的,最多只能在原地转圈。”
“但是呢,每隔一段时间,森林的迷失属性就会消失,那个时候就是能离开森林的契机。”
“你们的运气很好,那个每隔十五天的周期,今天正好就是迷失属性消失的那天。”
阿列克谢看了眼森林,随后便往木屋里面走去。
“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拿上装备,这就把你们送森林。”
等到阿列克谢走进木屋,解密者们随后便凑到了一起,聚集在栖息平台周围。
“顾时先生,请问计划要开始了吗?”
“顾时先生,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顾时先生,一切都还顺利吧?”
然而,回答解密者们的,却是游隼受惊胡乱拍打的翅膀。
“顾,顾时先生?”
解密者们疑惑地看着做出一副正常动物举动,纷纷后退了一步,避免被游隼扇动的翅膀打到自己。
“顾时先生可能已经转移寄生对象了,现在的计划依然正在进行中。”
爱德华说着自己的理解,尽量试着让几个解密者理解现状。
“顾时先生转移寄生对象了?”
解密者们惊讶地说道,赶紧往游隼身上看去。
此时在他们眼中,那好像确实只是一只普通的游隼。
众人也随即产生了和爱德华一样的问题,那就是原本寄生在游隼身上的“顾时”究竟去了哪里。
“好了同志们,准备出发吧。”
这时,阿列克谢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他们向木屋门口看去,就瞧见全副武装的阿列克谢站在门口,穿着一身的军装,手里拿着双管猎枪,背上背着一把弓弩,戴着别有红五星的大毛帽,随时整装待发。
“接下来,你们就跟我走。离开森林的路我全记在脑子里,我们只要往那个方向走,然后——”
阿列克谢指向木屋左侧的一个方向,正在给解密者们介绍着路线,突然,一阵远比昨日更加凄厉,更加激烈,更加可怖的吼叫声,从森林里面传了出来。
“吼啊啊啊啊——!”
解密者们顿时一惊,所有人的脑子里此时都是一个想法:
难道这才是计划开始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