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手机是高考成绩出来后苏杭给杜静的奖励。
索爱的翻盖机,纯白机身,小巧精致,还送了条粉色耳机,挺少女的。
杜静自然视若珍宝,每次用完都要用纸擦一擦,轻轻放入口袋,生怕被划到一点。
虽说一直被苏杭养在外面,但少女从不觉着理所应当。
她珍惜这一切。
瞧了瞧酒店窗外西斜的日光,少女眼中有了些不同的神采,逐渐坚定起来。
女人身段婀娜,眉眼妩媚,仔细看来,除了身高差点,岁月在眼角留下了些许痕迹之外,竟与杜静有九成相像。
她纤白的手臂搭在车窗上,望着小学校门,眼中无甚光彩,怔怔发着呆。
有一瞬回过神时,从副驾拿了小包,取了一支烟,点燃。
嘴唇轻启,那成熟妩媚的气质终于不再与二八少女相似了。
蓝色的烟雾顺着修长的手指,直上云霄。
接到了刚放学的大儿子,崔红开车直奔龙城近郊的福园别墅区。
一进门,保姆便迎了出来,带着大儿子去洗手准备吃饭,崔红上楼瞧了瞧满地乱爬的二儿子,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意。
饭桌之上,崔红给大儿子夹了菜,笑道,“听吴老师说,又打架了?”
十二三岁的少年哼了一声,“妈,这事不怪我,他们欺负人在先!”
崔红哦了一声,“欺负你了吗?”
“他们不敢!”
“被欺负的是个女孩?”
少年脸红了下,哼唧道,“爸爸说了,男人保护女人,天经地义!”
崔红拿筷子敲了敲儿子的脑袋,嗔怪道,“英雄救美?我还得夸你?”
少年嘿嘿一笑,“妈,您说我做得对吗?”
崔红想了想,“对不对的,问你爸。妈就说两句。”
“做自己能力以内的事。”
“不要相信漂亮女人。”
少年啊了一声,“可妈妈,您最漂亮啊!”
崔红翻了个白眼,“唔,把妈妈排除掉。”
车子停稳,赵海生抬了抬眼皮,望向楼宇上亮起的灯光。
“小陈,你先走。”
司机点了点,下车帮老板打开车门,目送他离开后,这才出门。
赵海生从后面抱住了正在敷面膜的崔红。
崔红笑道,“不是要去燕京么?”
赵海生摩挲着女人柔滑的手臂,点了点头,“要去一周,怕想你们,回来瞧一眼再走。”
崔红柔声道,“要不是有个小的,我就陪你去了。”
“孩子重要。”
“嗯,孩子们还没睡,赶紧去吧。”
赵海生与妻儿告别后,径直出了大门。
打了个电话,一辆陌生黑车从不远处缓缓开了过来。
上了车的赵海生脸色冰冷下来,喃喃道,“你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气氛压抑,司机小陈的呼吸都沉重了些。
等到夜深,两个儿子均已入睡,崔红才换上衣服,离开家。
车速不慢,她的心情显然不像脸上那般平静。
脑中的记忆与当下撕扯不休,只能靠着车速的提升来缓解那种锥心的难过。
赵海生瞧着崔红进入酒店,心中的愤怒逐渐平息,转而是无尽的疑惑。
想错了。
夫妻两人近十年的风雨都扛了过去,儿子都生了两个,崔红真要背叛自己,早干嘛去了?
就算要背叛,也没听说过往自家酒店跑的...
赵海生在酒店大厅坐下,司机小陈拨了个电话,不一阵,酒店的负责人小跑过来,毕恭毕敬道,“赵总您好...”
......
崔红整理好心情,按响了门铃。
十多秒后,房门轻启,与崔红九分相似的娇媚少女打开房门,没什么感情的瞧着她。
崔红呼了口气,扬起一个友善的笑容,“进去聊。”
杜静点了点头,将崔红让进来,心中想着苏杭平时说话做事的样子,将桌子上的矿泉水推给了女人。
“喝水。”
崔红心中疑惑,这丫头第一次见到自己时的柔弱,在此刻竟然一丝也无了,为什么呢?
“你....过的好吗?”
杜静小嘴动了动,抿嘴摇摇头又点点头。
“现在挺好的...”
“你找到我...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杜静眼眶微红,“我就想见见你。”
崔红望着眼神中多了些忧伤的少女,闭上了眼,“是妈妈对不起你...如果,我说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帮你。”
杜静仍是摇头,泪水在眼中打转,少女稍微扬起了脑袋,尽力克制不让它流下来。
“从小没有妈妈,似乎是习惯了。可真到了眼前,还是压抑不住人的天性,被驱使着来到这里。”
“我反复看了那封信,再三确认后,觉着...您有苦衷...可人生于世,谁又没有苦衷呢。”
“我的一个朋友,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他对于苦衷这种事,是很宽容的。他和我说,人啊,本来活着就很艰难了,就不要互相苛责了,没劲,努力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完了。”
“他是这样做的。”
“但他教育我却从不用这套理论。”
“他让我别做圣母,他不让我释怀什么,也不让我放弃怨恨,他也不会让我去原谅您。”
“他说我都那么苦了,这些情绪虽然负面,但都是真实的我。”
“他不愿意让我藏起来。”
“他知道我来找您...一定觉得我好没出息...”
“但他没有骂我...只是让我等着他...”
“...所以,您别怕被道德绑架。”
“没有道德,怕什么呢?”
少女咬着嘴唇,眼神中的忧伤逐渐散去,怨恨之色终于爬上她灿若星辰的眼睛。
“我恨你。”
崔红泪如雨下,“小静...”
杜静轻呵了一声,“苦衷什么的,您也不必和我讲了。”
“见完这次,我们该是没有任何交集了。”
“最后,感谢您丢掉我。”
崔红伸手想要触碰杜静,却被少女退后了一步躲开了。
女人眼中的难过一闪而逝,“小静,你真的不想听妈妈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杜静大声吼道,“那您知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少女又退后了一步,瘫坐在床上,缓和了下情绪,幽幽道。
“大概率是家庭不幸福,婚姻不幸福,您与我那个蠢爹过不成了,只能逃,对吗?”
“远走他乡啊,总是要遇到点不好的事,受了些苦,对吗?”
“这些故事《知音》上有很多,用不用我在帮您讲几个差不多的情节?”
“无论您抛弃我的这个过程有多离奇,结果总是只有一个。”
“您不要我了。”
杜静斩钉截铁道,“我只是来看看,是什么样的女人,能将自己的亲生女儿,弃若敝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