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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刑司可没有炭火使用。

这里一共有三间屋子,以三角之势伫立。

左间为拷打审问下人之用,中间为茶水间,右间则为临时关押下人的简易牢房。

犯错的下人若未被主子审问,就送至慎刑司拷打。若是侥幸留了一条命,醒来就送去辛者库。

惜文是皇后亲口下令送来慎刑司的罪人,按理来说,是要往死里打的。

只是……审不审?审什么?皇后没有明示。

——这位曾在坤宁宫举足轻重的姑姑,在皇后心中到底还有几分份量?

众人惴惴不安之际,吉贵人带着夕颜公主过来了。

下人们消息灵通,早已得知是吉贵人一手将惜文斗倒,便忙不迭上前点头哈腰。

谁知邬情开口就问:“惜文现在何处?”

慎刑司的嬷嬷微微一愣:“小主现在要见犯人刘惜文?”

邬情略一点头,“嗯,我要带着公主一起。”

“这……”嬷嬷面露难色,犹豫道:“牢房之内脏污不堪,恐误了贵人和公主的眼。”

夕颜公主紧随邬情身侧。痛苦的呻吟声不时从左侧幽暗的室中传出,淡淡的血腥气味萦绕鼻尖。

她不适地捂住口鼻,倒也没有退缩。

邬情柳眉微皱,“你们对她也用刑了?”

嬷嬷瞥了一眼她的脸色,道:“贵人误会了,并非奴婢们动的手。”

“是惜文自己情绪失控之下撞破了头。虽说奴婢们及时上前阻拦,但她的额头仍旧破了相。”

夕颜心中大急,她提起裙摆,迅速推开挡在前方的人,急步向右室奔去。

嬷嬷大惊失色:“公主!!!”

慎刑司内血气重,公主怎么好进入?

“无事,我一会儿就带她出来。”

邬情转头递过一锭沉甸甸的银子,轻声道,“烦请嬷嬷给我们一炷香的时间。”

“哎呦,贵人哪里的话。惜文胆敢污蔑您的名誉,您想怎么做都是应该的。”

嬷嬷顿时喜笑颜开,收了银子后绝口不提其他。

惜文关押的房间不远。

牢房内昏暗无光,地上铺着一层薄薄的稻草,本是防寒之用,但因环境潮湿生霉,散发出阴冷的湿臭味。

夕颜公主一路小跑至栅栏前,临近之时反而放慢了速度。

“……姑姑?”

夕颜公主有些不确定地问。

牢中的女人披头散发,额前开了一个两指长的细长伤口。伤口不宽,已经不再往外渗血,只是如一条扭曲的疤痕,烙印在女人苍白的面容上。

被陌生的脚步声惊醒,地上的女人猛地抬头,眼中迸发出异常的光彩。

“公主?是你吗公主?”

惜文倏然扑到栅栏旁,发出巨大的响声。

“你是来救我的吗?快,你快去和娘娘求情。如果娘娘不允,你就去求大皇子,他一定会为你开口的。”

惜文拼尽全力,从栅栏间隙中伸出满是血迹的手,想抓到夕颜的衣角。

“还傻站着做什么?快走啊!”

她急切求生的表情和魔鬼无异,让夕颜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搭在了夕颜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抚。

邬情缓缓从她背后踱步上前,对着牢中的惜文道:“方才在坤宁宫中,我还以为你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怎么,一看见公主,你又燃起了生的希望?”

“……是你啊,你是来向我显摆的吗?”

见到邬情,惜文发出一声冷笑,跌坐回稻草堆上。

招数尽输、事情败露,她也就不再对邬情使用敬称。

【你以为我想找你啊?】

邬情语气中透露出几分无奈:“不是我要来找你,是夕颜。夕颜听说了你的事,急匆匆跑来找我要个说法。”

“我寻思,公主不会轻信我的一面之词,倒不如让你亲口解释。”

惜文嘴角勾起一抹讥讽:“让我解释?你这是在白日做梦?”

邬情点头,道:“你死了一了百了,但你的弟兄姐妹呢?眼下皇后对我有愧,对我有求必应。你心思缜密,想来也无需我再多费口舌。”

惜文沉默片刻,眼中情绪复杂难明。

邬情知她是妥协了,“公主,问吧。”

说完后,她离开牢房给二人留下交谈的空间,自己在慎刑司里逛起了街。

小小的慎刑司竟关了不少人。

邬情一问,发现大多是因为触犯宫规进来的。

至于触犯了什么宫规?——对不起,不知道。

邬情费解:“……怎么会不知道?”

回答的嬷嬷说:“贵人说笑了,这些宫人大多是平民出身,大字都不识一个的,哪能如贵人一样学识渊博呢?”

“别说识记宫规了,能不触主子的霉头已是不易。”

邬情皱着眉头问:“宫中不考核吗?没记住宫规,也可以直接上岗?”

嬷嬷想了想,答道:“倒也不是不考核。只是大家各自都有自己的主子,犯没犯错,不都是主子说了算的吗?”

她笑着说,“再说了,要是犯错了,杀了就行。每年都有近千人挤破了头想进皇宫,不缺这些个脑袋不好的。”

邬情噎住:“……”

【算了……南山苑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而牢房的另一边,夕颜靠近冰冷的栅栏,蹲下身子道:“姑姑,我一直很信你。”

夕颜慢慢地说,“来到坤宁宫后,大家都对我不好,只有姑姑对我和颜悦色。”

“但这段时间,我总隐隐察觉到异样感。”

夕颜的表情困惑,“姑姑为何不相信吉贵人?我看她对我……不像是装出来的。姑姑还是和吉贵人道个歉吧,她会原谅你的。”

惜文的肩膀抖了抖,整个人小幅度地抽搐起来。

片刻后,惜文终究没能忍住,大笑道:“公主啊,你真是太过天真了。”

笑了一会儿,惜文收起疯癫的神情。

她凝视着夕颜,冷冷地说:“若你是个皇子,或许还能为我争取一线生机。可惜,你只是个公主,无力改变什么。”

“早知你这么不中用,我为何要花费那么多心思在你身上,真是白白浪费了。”

夕颜心头一颤,“姑姑此言何意……?”

惜文将脸前散落的头发拨到耳后。

她说:“反正我也难逃一死,就将一切都告诉你吧。”

“你所感受到的冷漠与忽视,都是我刻意为之。”

“你以为下人们是因为你是德妃的缘故才怠慢你?不,是我暗中吩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