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色尚在熹微,习羽先醒。
林屿宁家的床品选的极好,亲肤又舒适,躺在上面像是在云端一般,身上套着他的衬衣,被他箍在怀里,紧紧的。
这个睡姿其实并不怎么舒服,前一晚也是太累了,才堪堪睡去。
习羽没动,他的气息扑在颈侧,窗外的夜色褪去,远处港湾天际泛着点点橙光。
“醒了?”
略带哑意的气泡音在耳侧响起,林屿宁卷起在她颈下的手臂将人拢进怀里。
习羽嗯了一声,闭上眼,伸手摩挲着他下颌处冒出来的淡青色的胡茬。
林屿宁抓住在他脸颊处摩挲的手,问她,“你最近好像很爱早晨摸我的下巴。”
从他的钳制中抽出手来,习羽又抚上他的下巴,用指侧轻轻的刮着。
“我觉得你这浅浅的一层胡茬该死的性感。”
“喜欢?”
习羽满眼泛光的点头,就听到他语气轻快的回应,“你喜欢,那就留着。”
资本家养大的孩子哪会吃亏,林屿宁把人捞到自己身上,和她讲条件。
“答应你了,这几天住家里好不好,我拜托阿姨把Fabián送回来。”
“它不是在大哥家么,我们一起去接它吧。”
林屿宁揉了揉习羽睡的乱蓬蓬的脑袋,“大哥出工,送到daddy mommy家了。”
“那还是让阿姨送回来吧,我多住几天。”
习羽亲了亲他带着胡茬的下巴,把头埋在他胸口。
“没睡够,再陪我睡会儿。”
前一晚睡得早,林屿宁不需要那么长的睡眠,也还是在床上陪着习羽睡了个绵长的回笼觉。
这天是返工日,大晴天,太阳透过落地窗洒满整个卧室。
习羽慢悠悠的睁开眼睛,林屿宁果然还在身边,这样的清晨让人无法不眷恋。
两人并排站在洗漱台前,电动牙刷同频震动。
习羽光脚踩在林屿宁的脚背上,调皮的在他的脚背上用力的压了压。
林屿宁眉眼下弯,放任着她的小动作,漱干净口,坏笑着从习羽背后揽住她,拿过她的牙刷,杜邦刷丝扣着她齿间,震动沿着牙齿传入脑内。
半年洗一次牙,习羽平常刷牙并不认真,早晚例行公事的刷一刷。
她牙齿生得小,整齐细密的两排,被林屿宁把着手用牙刷里里外外都刷了一番,连舌苔上都没有放过。
习羽不耐烦,小兽般的低吼了一声,挣脱开来,扑了两捧水漱干净。
“你这人怎么刷牙都那么认真。”
她小时就不爱吃糖,自然没吃过牙疼的苦,四个智齿长得整齐,牙齿也没坏过,自然不懂林屿宁的那股子坚持。
“等你牙疼过一次就知道认真了。”
林屿宁的手机在床头震动了好一会,牙刷声停下才被听到。
他今天只有一个远程会议,电话是李亚普打来的,那边出了问题,拜托他提前进入线上会议室帮忙。
习羽洗好澡下楼,林屿宁还在客厅的书桌前开会。
那边催得急,他还没来得及吃饭,现下是空着肚子远程指导学生。
从家里带来的特产塞了半个冰箱,习羽杵在冰箱前看了看。
前一晚是林屿宁收拾的行李箱,晚饭也是他做好端上楼的,习羽不知道他们竟然带了那么多特产回来,满满当当的多是荤食。
幸亏是拿到他家了,要是拿到她那个小公寓,不知道要吃多久,按照她的饭量,多半是吃一半扔一半的下场。
拿了几根自家灌的纯肉香肠和驴肉出来,连着口袋饼一起放进微波炉里。
奶锅里的常温牛奶已经被煮沸,习羽将切好的玉米段丢了进去,又放了块奶酪进去,搅了搅。
习羽一直以为小时吃的玉米家里也没有的卖了,原来不是,甜玉米和糯玉米侵占了市场,可还是有一些农民在种这种醇香的玉米。
只不过吃得人少了,多数被晒干成了玉米棒,打成玉米碴子用来煮粥。
年初一偶然在菜市场遇见,临来前买了好多从家里背回来。
不多时,简餐上桌。
林屿宁开的是视频会议,摄像头对着落地窗。
习羽拿了个大的餐盘,把驴肉和香肠塞进口袋饼里,又夹了些时蔬和奶香玉米段,连着一杯热牛奶放到了林屿宁的书桌上,示意他抽空吃掉。
牛奶混着奶酪煮出来的玉米奶香四溢,比肯德基的奶香玉米有过之无不及。
习羽没什么食欲,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小口啃着玉米段,抱着ipad看着刷着当日的事实热点新闻。
林屿宁这边正式会议还没开始,拿起手边的牛奶抿了一口,杯壁有些烫,杯内的牛奶入口的温度刚刚好,还带着股玉米的清香。
抬眼看向盘腿坐在沙发前的习羽,嘴里鼓鼓囊囊的塞满了玉米,可爱极了。
索性关掉了摄像头,也拿起一个玉米段吃了起来。
他这会开得有些长,从十点一直开到了下午两点,比原本的计划时间整整多了一个半小时。
中间阿姨把Fabián送回来,还带了煲好的老火鸭肉汤。
几天没见,小狗热情,趁着阿姨打扫房间的间隙,习羽没抱住它,林屿宁的线上会议室的镜头里猛地挤进来一个大号的狗头。
恰好他在讲话,镜头占满整个屏幕,林屿宁只好摁着它继续讲。
没有一分钟,林屿宁破防,Fabián蹬鼻子上脸,够着他的脸侧狂舔了几下,整个会议室充斥着憋笑的声音,几个处在睡觉时区的教授瞬间精神了不少。
“看来我的小狗也想参与讨论。”林屿宁开玩笑道。
其实学术会议也不用非得那么严肃,只是在会议室里旁听的学生瞬间刷屏,聊天室内的新消息瞬间99+,被禁言的学生们瞬间炸了锅。
「prof.Lam竟然养的是哈士奇!」
「我没看错吧,黑脸教授看狗的眼神好温柔是怎么回事。」
「他叫doggy好宠溺啊。」
「……」
学生们永远会被与上课毫无关系的插曲所吸引。
习羽接收到他求助的眼神,拉着Fabián的背带把它拽出了镜头。
照往常Fabián是不会那么兴奋的,上次林屿宁一走接近两个月,让它至今心有余悸。虽然说林岛安对它也不错,可到底是林屿宁一把屎一把尿喂大的狗崽子,它对它爹的感情也是旁人无法比拟的。
这会开得太久,完全没有要停的意思。
成年男性的饭量大,早上那点餐食根本顶不住,林屿宁饿得肚子咕噜噜响。
习羽怕他饿出胃病,热了两盅老鸭汤后,还特意上楼打了两杯果蔬汁。
草莓蓝莓搭配牛奶,里面加了蒸好的山药和芋圆,一口下去饱腹感强烈,镜头的那边完全看不出林屿宁的杯子里的奶昔堪比一碗粥。
读大学的这几年,不规律的作息,让习羽得了慢性胃炎,一年当中总有那么四五次连续几天的夜里胃疼到在床上打滚。
不是什么大毛病,也只会半夜发作,早上起来就又是一条好汉。
习羽自己破罐子破摔,却不忍心让林屿宁也和她有同样的毛病,这种病都是自己作出来的,早晨空腹一杯冰咖啡,时不时把自己灌醉,铁打的胃也遭不住。
山药养胃,习羽也喝不太多,她的那杯一半进了Fabián的肚子。
习羽这天的两堂课都赶上阅读周,她的阅读列表里积攒了超级多的文献,法律专业的文献读起来特别头疼。
案例还好,还能勉强当做狗血故事来读。读期刊和论文的时候,她还真的是想把作者全部抓起来判刑,都写的什么跟什么,就不能说点人话。
习羽有读任课教授论文的习惯,在图书馆上搜索了崔清圳教授的论文后,看到后面紧跟着几十页的搜索结果,她整个人都麻了。
祖师爷的压迫感太强,习羽此刻特别想吃冻梨。
林屿宁开完会看到的就是对着电脑垂头丧气的习羽,和她身旁被牵引绳禁锢在茶几旁求daddy抱抱的Fabián。
走过去,揉了揉毛茸茸的狗脑袋,半道截住了习羽还要摧残发梢的手,帮她捋了捋稍显凌乱的发丝。
“看什么呢,看起来好痛苦的样子。”
习羽把电脑屏幕往林屿宁这边推了推,“法律文献,谁看谁想死。”
噗得一声笑出来,林屿宁只见过课堂上意气风发的习羽,他还第一次见到在课业上如此颓丧的她。
“你还笑我!prof.tsui简直是比你还要可怕十倍的存在,这叔怎么那么多文献啊,他没有个人生活的么。”
叔?林屿宁疑问。
按年龄算,崔清圳教授怎么也算得上习羽爷爷辈的,他实在是无法苟同现在的学生对教授们的各种叫法。
林屿宁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
“你都要送稿了,难道不清楚挂一作的论文并不一定是本人写的么。”
“啊?国外期刊也是这样的么?”
“天下乌鸦一般,又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国家特立独行。”
习羽拿脑袋砸着他的胸膛,用粤语小声嘟囔了一句。
“我仲以为各个国家有各个国家嘅国歌。”
林屿宁被习羽逗笑,她这粤语发音不行,这种搞怪的话发音还真是标准。
“饿不饿,出去吃饭?或者出去换换脑子?”
“换脑子,换脑子,把你脑子换给我。”
习羽边说边晃着有些昏沉的脑袋,摇头晃脑,有些可爱。
“好好好,把我的脑子换给你。”
林屿宁现在已经能熟练的接上习羽在「发疯」时说得「胡话」。
读文献哪有不疯的,发疯才是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