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雪天,临近黄昏变得阴沉,看起来像是入暮。
习羽看了眼时间,算了算来拜年的亲戚应该都差不多了,慢悠悠的往家里开,柏油马路上化了的雪水开始上冻,山路不如来时的好走。
晃晃悠悠快一个小时,从草莓园回到家里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真是好巧不巧,冤家路窄。
家里很多亲戚习羽都不怎么认识了,当然也没有几个人认得出习羽。
唯独那位堂哥,化成灰习羽都记得他。
所以习羽和林屿宁一进门,跪在地上磕头拜年的堂哥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来得人是谁,还以为和他一样同是来拜年的亲戚。
他竟然还好意思来,习羽气急,一脚踹在他的腘窝处,本就是跪姿刚起来,双腿吃力又摔跪在瓷砖上。
林岛安的三周的散打突击训练真的很有成效,习羽出拳出脚的力道果断,反剪手的姿势标准,教的都是阴招,常年坐办公室的中年男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男人很狼狈的被习羽摁在地上打了几拳,毫无还手之力。
现场的人,除了林屿宁之外全部呆住,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还是这位堂哥的老婆最先反应过来,上来就要去薅习羽的头发。
林屿宁在一旁假意看戏,实则一直关注着所有人的反应,他不打女人,但要是这个女人要打习羽,这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女人的谩骂声,男人的闷哼,以及小孩子扯着嗓子的哭嚎声,一时间整个屋子里乱极了。
习翼和文秀从未见过如此狠绝的女儿,被眼前的景象吓住,呆愣在一旁。
习羽这才反应过来,她屋子里还有个小兔崽子,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生来就会打洞,老子以前干那种事情,这小兔崽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这么一会儿功夫把她的屋子搞的乱七八糟。
松开了对男人的钳制,走过去将抱在她卧室门框哇哇哭的小兔崽子拎起来丢到他爹怀里。
男人不明所以,尊严被践踏,逮着机会就要反抗,被林屿宁中途拦住,身高和体型都被压制,欺软怕硬的性格在此刻被突显的淋漓尽致。
习羽坐在一旁沙发上,轻蔑的一笑。
“堂哥,你怎么还有脸来我家拜年?你老婆和你儿子知道你是一个强*奸儿童未遂的恋童癖吗?”
“你个小丫头片子,怎么血口喷人,你有证据吗,小心我们去告你。”
很奇怪,当事人都坐在地上羞得满脸通红了,反应最大的却是他老婆。
“我当然没有证据,谁会信六岁小孩的话呢,他该庆幸我没有证据,不然的话,他现在怎么还能有老婆孩子呢,早就铁窗泪了。”
习羽也不明白,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读书人,在外人眼里脾气性格都那么完美的人为什么当年敢做出那样的事情。
他是仗着他在家族内的好印象,还是自己当时年幼,能轻易的被他哄骗着做了不伦之事。
男人不顾形象的从地上爬起来,拉着老婆孩子就要走,被习羽拦了下来。
“别着急走,你知道我说得话是真还是假,我当年才六岁,我们是同一个爷爷,你怎么敢做出那样的事情,我需要一个道歉。”
看着男人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习羽面无表情。
“对不起,小妹,我当时一时糊涂了,做错了事。”
她永远不会原谅堂哥,只是想让他说出当年的事实,这件事对习羽影响,不仅仅是他的行为,还有那些所谓的亲戚的嘲讽,以及父母的淡然。
就像现在,就因为没有实质的伤害,在听到堂哥的承认和道歉后,她的父母依旧没有想和她一起声讨堂哥的意思。
习翼甚至还上前替她接了道歉,把跪在地上的侄子扶了起来。
习羽别开眼,内心一阵抽痛,觉得这场闹剧无趣极了。
“你走吧,不要再来这里了,别让我再看见你,以后见你一次就会打你一次,你最好以后都躲着我点。”
男人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爬起来,闷着头就往外走,连老婆和孩子都顾不上了。
林屿宁侧了侧身,让开门放这一家子离开,周身的气场冷得令人生畏。
四人对坐在两侧的沙发上,谁也不愿意开口,文秀拉了拉丈夫的胳膊。
习翼长叹了口气。
“他毕竟是你堂哥,你是不是有些过了,同辈跪拜要折寿的,你知道他会在外怎么败坏你,大过年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当年要强*奸六岁的我的时候,有想过他身下的是他堂妹吗?”
习羽的用词太过于直白,习翼怔愣在那里,当着林屿宁也不好说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屋里陷入一片寂静,仿佛能听到针落地的声音。
“我饿了,我去给你们做饭。”
文秀头也没回的走去厨房,再晚一刻她就要哭出来了。
“不用做我的,我不饿。”
习羽起身回自己房间,林屿宁跟了进去,还不忘给习翼打了个放心的眼色。
屋内被小屁孩搞的一片狼藉,习羽真的不懂,为什么这些小孩子总有着狂风骤雨一般的破坏力,即便是她的屋子已经简洁至此,还是像被席卷了一番一样,不堪入目。
刚脱掉碍事的羊绒衫,习羽就被林屿宁拥进怀里。
“我和你立场一致,这人该打。”
蹭了蹭他的胸口,低垂着眼眸,生气真的是件耗费体力的事情,习羽感觉整个身体都透着运动后的酸痛感。
“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打得过他,有点狐假虎威的意思,要是你不在我可能还是会打他,即使是陷入一片混战,被打得头破血流,我还是要打他 ,这样的话你还和我立场一致吗?”
“我会记得告诉大哥,让他加强对你的训练,不练到专业程度不能停。”
习羽将头深埋在他怀里,带着一丝委屈的嗔怪,“你讨厌!”
“我不希望Jack的事情再发生,我受不了,你更是。”
含着血泪的教训,并没有让今天的习羽却步,反而因着短短几周的拳击训练,骤长了她的勇气。林屿宁早就知道她身上带着这股狠绝的劲,只是没想到稍微一浇灌就能生长的这么疯狂。
“说真的,我就是这样,不会改的,你要是受不了,记得告诉我。”
看着从他怀里后撤了半步的人,盯着晶莹的双眼,满是狡黠,林屿宁变得悠然起来,比起之前镇定沉着的多。
“告诉你,然后呢,你现在对我也会说半句藏半句了,没胆子说下半句是吧,林岛安教你的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小伎俩,用在我身上了?”
习羽不想和他讨论这个话题,点到为止,她想要把这些过往说给林屿宁听,今天她完全可以避开堂哥,可她还是由着自己的脾气冲动了。
人心到底隔着两层肚皮,这么把自己毫无保留的摊给他,习羽也没把握林屿宁能够完全接受,她只希望如果林屿宁接受不了,告诉她就是,别瞒着她。
不知道那个小屁孩有没有上床,习羽怎么看自己的床都觉得脏,从柜子里翻找出新的四件套换了起来。
林屿宁去书房换了身居家的衣服,进来帮忙一起换。
习羽新换的床单是水粉色格子的,天竺棉的材质摸起来很舒服,衬得她整个人都软了些。
把她推进洗浴间洗澡,林屿宁拎着刚刚放在门口的草莓礼盒进了厨房。
煤气灶上的砂锅里炖着牛肉,习翼在一旁备菜,文秀在灶台的另一边炒菜。
林屿宁乍一进去,不大的厨房显得狭小起来,问习翼要了个果盆,在一旁摘起草莓蒂来,没有人问他便不会主动讲。
一盘清炒西兰花快速出锅,文秀把盘子递给习翼,让他端出去。
“她怎么样了,还在闹脾气吗?”文秀问林屿宁。
“挺好的,没闹脾气,现在在洗澡。”
文秀毫无察觉的接连叹了几口气,家里就这么一个独生女,他们夫妻全部的牵挂都系在她一个人身上,可这孩子怎么就不能让她省心呢。
“你帮忙多劝劝她,她也不听我们的,遇事少冲动,她一个女孩子家家,这样在外会吃亏的,都吃过一次教训了,怎么就记不住呢。”
“西西自己有分寸,我不会插手太多。”
接了习翼备菜的活,林屿宁安静的在一旁将还未处理的菜切好。
“我和她爸爸双职工都忙,都没教过她什么,她身上小缺点一大堆,以后麻烦你多担待担待。”
“我们俩一直在互相担待,算起来的话是她比较包容我。”
林屿宁话说得很客气,他能明显的感觉到文秀对自己的喜欢,不过他不太喜欢文秀不经意间对习羽的贬低,这样的贬低会让习羽总是看不到自己的优点,她看不到自己的优秀,面对夸奖就会手足无措。
习羽洗了个很通透的热水澡,水温调得高加上暖气的烘烤,整个人都红彤彤的,有点像小时候冬天去大浴池里洗澡的感觉,这时候如果来点水果和饮料,简直爽极了。
端了碗草莓,林屿宁进习羽房间的时候还刻意的敲了敲门。
爸爸妈妈进她的房间从不会敲门,习羽一听便知道是林屿宁,在洗漱间里大声喊了一声「进来」。
除了在灶台上炖了许久的那锅红烧牛腩,文秀晚上准备的菜都是小炒菜,林屿宁出去的时间也就刚刚好够习羽洗澡的。
北方的天气干燥,习羽回家反而水土不服,下巴上连着鼓起来好几个痘痘。
此刻,她正在洗手台前悠闲的敷着祛痘面膜。
头发还是湿的,林屿宁顺手拿了她的浴巾帮忙绞了绞,他力气大,攥了两下强力吸水的浴巾,里面包裹着的细软的发丝就变得半干。
时间差不多了,揭下面膜用清水洗干净,身上的t恤被扑了些水,习羽只穿了件低磅数的白色t恤,隐隐约约能看到衣衫下被掩着的身型。
林屿宁深吸了一口气,丝毫不遮掩着自己的视线。
“你这是在考验我的定力。”
从一旁的碗里捏了颗草莓丢进嘴里,洗过的就是不比刚摘下的新鲜,习羽鼓囊着嘴,大号的草莓鼓的一侧的脸颊圆圆的。
“你是需要有些定力,你还没洗澡。”
拿着吹风机胡乱的吹了几下,家里没有高速吹风机,靠着温度高,头发被烤干,本来就带着些许卷翘的头发,吹过后看起来有些炸毛。
“我是来叫你去吃饭的,你还嫌弃上我了。”
习羽摸了摸略微鼓起的小肚子,里面塞满了草莓,现在让她打个嗝,估计都能是草莓味儿的。
“你们吃吧,我不饿。”
“你忍心让我一个人和爸爸妈妈吃饭?”
“别告诉我你没感觉到,他们现在喜欢你可比喜欢我多。”
林屿宁拗不过习羽,她说不饿就是不饿,谁劝也没用。
照以往也不会有人来劝她,每次和家里有矛盾后,父母对她的态度就是爱吃不吃,等饿了还要自己去热饭菜,不然就只能吃凉的。
这一餐没再在餐桌上吃,客厅开了电视,回放着前一晚的春节联欢晚会。
林屿宁问习翼要了瓶普通的红酒,给习羽煮了热红酒,先是送了碗鲅鱼水饺,又送了碗土豆炖牛腩,最后送了杯刚煮好的滚烫的热红酒进去。
多数时候习翼和文秀还是挺惯着习羽的,会放任着她随着心情做事,偶尔文秀看不过眼了,会唠叨两句。
相对比下,林屿宁的妥帖也还是显眼,显然习翼比习羽更受用他的这份妥帖。
房间里的飘窗被改成了整面的书桌,习羽瘫坐在椅子上看着电脑,平常她写论文也更喜欢在开放的学习区,此刻开了音响,放的全是重金属摇滚乐,脑细胞在生气的时候好像格外活跃,半晚上的功夫她写了小几千字。
大年初一生了个闷气,闷在屋子里写论文,也就是习羽能干出来的事了。
外面的人以为她在置气,她一个人在屋里却写起了论文,怒气越盛灵感越泉涌。
林屿宁和习翼一起打扫完厨房,进了习羽房间一看,放在书桌的另一头的饭菜还一动未动,他站在习羽身后,手臂从她身后越过,指腹滑着习羽电脑的触屏板点了保存,把她电脑合上。
向饭菜处递了个眼神,“生气还是没胃口?热红酒快变成冰红酒了。”
习羽踢了踢桌板下开放式的暖气管,“下面就是暖气,它充其量变成温红酒。”
触在习羽耳侧,在重金属音乐的映衬下,林屿宁还是收了音量。
“赶快吃,晚一点,我可以帮你消耗掉,我保证全听你的。”
习羽伸手把他推开,她才不信林屿宁的鬼话。
“我信你才怪,你什么时候愿意开野车了?”
林屿宁将饭菜推到习羽的面前,挑了挑眉。
“早就知道我们俩肯定守不住,我带了以防万一,不信我?”
他就是在故意的魅惑习羽,为了让习羽吃饭,还有一层原因是他中午是真的被习羽那两下憋着了,从下午到晚上都满身的狂躁。
习羽将信将疑,毕竟林屿宁带着前科,前一晚还说没有带,仅仅隔了不到一天就改口。
他明明知道她在这事上全凭着自己的兴致,兴致来了根本不想憋屈自己。
林屿宁的裤子坐了客厅的沙发,习羽不让他坐自己的床,勒令他站在书桌一旁。
磨磨蹭蹭的吃完好似在给他罚站,拿进来的饭菜分量刚刚好,丢了最后一颗草莓在嘴里,习羽打了个饱嗝。
学校套餐饭量固定,习羽每次都会剩一些,吃个七八分饱,也只有在他们兄弟俩家才会吃得很饱,有时候还会吃撑。
林岛安是强制性的让习羽多吃,她拗不过他,林屿宁是哄骗型的,每次习羽都被他哄的晕头转向。
拿着空碗出去洗的时候,爸爸妈妈已经回自己的房间里,她家里没有留夜灯的习惯,房间门一开,吵闹的音乐和着光柱一起涌向客厅里。
厨房离习羽的卧室最远,习羽一路开着灯到餐厅,囫囵的拿着洗碗布洗了洗,又洗了整整一大果盘的草莓拿进屋里。
习羽屋子的隔音可以,左右两侧都是承重墙,洗漱间在最里侧隔着最远,屋子里依旧放着重金属音乐。
到了入眠时间,林屿宁怕扰民把音量调小了些,还顺带锁上了房门。
在这事上习羽从不胆怯,林屿宁的需求更盛,习羽的新鲜感更多,总要探索些新鲜事物。
就比如此刻,和父母在同一间房子里,她非要招惹林屿宁,行为越来越放肆,突破的禁忌的刺激感连连。
习羽不会把控分寸,挑拨的青涩,林屿宁次次都会上钩。
刚刚的澡算是白洗,指尖刚探向他领口,就被林屿宁紧紧的握住手腕,带进洗漱间内,脏衣篓里又多了一件白色的t恤衫。
藏在手心里的草莓还带着冰箱里的凉意,卡在齿间拉着他的脖颈对上,鲜红的莓汁从两人的嘴角处流下。
酡红的眼里映着他浅灰色的眼眸,两人同时在此刻都想要把对方印在心里,披散着的发丝凌乱,林屿宁的指尖插入发梢捋顺。
“bébé,我想你忘记那些糟糕的记忆。”
林屿宁满眼透着真诚,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没法改变,不能和解的话,那就将那些记忆用美好来覆盖掉,他想要和她一起覆盖掉那记忆。
手被他按在胸口,无名指处的三色环相互交叠着,习羽愣了一会,因为过于害怕,那天的记忆已经几近模糊,只依稀的记得曾被用指节试探过。
指尖停在她唇上,带着些许力道的摩挲着,阻止了她断断续续的回忆。
“怪不得你每次都很急切。”
“急切的过于直接。”
习羽抬头,双手捧着他的脸侧,吻了吻唇角,靠在颈侧轻轻的吮吻。
“只要我还活着,身体上的伤害就会愈合,相比而言,我憎恨的是那些嘴上快意的人,他们只是随口一说,那些腌臜的话语就像烙印一样刻在了我身上,消也消不掉,好也好不了。”
略带烫意的水倾泻而下,跳跃性、跌宕起伏的节奏美妙,循规蹈矩的人生是不值得过的,冲破自我的束缚,强劲、富有战斗力的词句碎片组合在一起,才能抵达自由之屿。
“受得了这痛吗?”
习羽坚定的点了点头,对上他深邃的双眸,将头埋在他的颈窝处。
宽厚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林屿宁的手臂贴在附满热气的瓷砖上。
“我想我应该还能承受的更多……”
“那你可忍住了,别让你爸爸妈妈听到了。”
林屿宁的吻细细密密的盖下来,伸手捂住了习羽的眼睛。
烟花在虚空中猛烈的炸响,习羽难忍地抓住他按在瓷砖上的手背,从紧贴着的指缝中强硬的扣紧,牢牢抓住,真想永不放开。
视觉被阻挡,迷迷糊糊中被狠狠的吻住,两人第一次的同步奔向极乐的彼岸。
习羽伸手调低了些水温,她觉得舒适的热水淋在林屿宁白皙的皮肤上,烫得他满身通红,平时对这事不会痴狂的两人,此刻都有些收不住。
“忍一忍,回去我留了一天的时间给你。”
既是在哄着习羽也在哄着自己,林屿宁掩耳盗铃般拿下花洒给两人快速的做着最后的清洗,身下的兄弟还叫嚣着不肯低头。
习羽善心四起。
林屿宁握着檀香皂认真的把习羽的手反复洗了多次。
从浴室里出来,习羽被他抱到洗漱台上,她整个人被藏进厚重的浴巾里。
“怪不得有人喜欢偷情,这种在父母眼皮底下做坏事,真是又紧张又刺激。”
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林屿宁总是会被习羽偶尔的感叹所气到,隔着厚实的浴巾胡乱的揉了揉她的脑袋,伸手狠狠的弹了下她额前。
“警察最喜欢你这样的,做点坏事,恨不得全写在脸上。”
习羽捂着额头从洗漱台上跳下来,抢过他手里的吹风机,胡乱的在头上吹着,本来就没尽兴,这人还敢打她,有点怨气全撒在半长不长的头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