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侯带人冲进内殿,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女儿倒伏在已经没了气息的汉王腿上,纵是见过无数血腥战场的长平侯也眼前一黑后退了一步。
可他还是咬着牙先往皇帝龙床的方向走去,他仔细查探了皇帝的情况,发现皇帝并没有受伤只是昏睡,便大声吩咐部属前去太医院传人。
接着他才走到女儿身边,将太子妃的身体抱了起来,看到女儿颈上的金簪,他颤抖着手拔了下来,狠狠地扔在了地上。
“侯爷!”查探屋中其他人情况的部将高声道,“苏世子与夫人还有气!”
沈皇后仍在未央宫中念着经文,可心中杂念不停,连手中数佛珠的动作都停了下来,汉王妃在她身后头一点一点仿佛已经坐着睡着了。
这时沈皇后的内侍刘公公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惊醒了汉王妃,她睁开迷朦的双眼。
“娘娘!娘娘!”刘公公惊恐的对着沈皇后跪下,“长平侯带兵围了太极宫,如今正往咱们这里来了!”
哗啦一声,沈皇后手中的佛珠串被她不自觉的用力扯断,一百零八颗佛珠散落了一地。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汉王妃似乎完全清醒过来,爆发出一阵笑声。
“你疯了!?”沈皇后回身一掌打在汉王妃的脸上,将她打得一个趔趄,跌倒在蒲团上。“如今情况未明,注意你汉王妃的体统!”
“我疯了?”汉王妃捂着脸倒在地上,像是在问沈皇后,又像是在问自己。
“对,我是疯了!”她抬起头,仇恨的目光让沈皇后心中一惊。“在姑母和父亲逼我嫁给表哥的时候,我就疯了!”
随即她又哈哈大笑。“情况未明?姑母不要骗自己了!”
汉王妃嘲笑的望着沈皇后。“如果王爷成事,如今来这太极宫的就不会是长平侯了!”
“姑母还是不要骗自己了!”
“住口!”沈皇后愤怒的道,“刘恩!派人看住她,你跟本宫去会会长平侯!”
前来太极宫的是长平侯世子郑逸,他带人将欲走出宫院门口的沈皇后堵在了未央宫的门槛内。
郑逸的脸上挂着血,他射向沈皇后的目光中带着冰冷和怨毒。
“郑逸你大胆!”见自己的内侍宫人被郑逸带来的兵将粗暴的推进宫院,沈皇后大怒道。“本宫是一国之母、国朝皇后!你敢对本宫不敬!”
“微臣请皇后娘娘恕罪。”郑逸的语气冷冰冰的,“汉王殿下逼宫造反现已伏诛,陛下中毒昏迷不醒,微臣奉长平侯命令封锁禁宫,还望娘娘体谅。”
“放肆!”沈皇后气得浑身发抖,“你有何证据说明本宫的儿子逼宫犯上!长平侯怎敢僭越封宫?!本宫看是你们郑家要造反才对!”
郑逸恨不得亲手一刀杀了这害了自己妹妹凶手的帮凶,他握着刀柄的手用力得指节泛白。
“封门!”良久,郑逸冷冷的吐出两个字。
他身后带来的兵士丝毫没有犹豫,将未央宫的宫门狠狠地关上,任凭沈皇后如何在里面叫骂也不回应。
沈皇后被刘公公带人搀扶着回了寝殿,汉王妃此时正坐在桌前。沈皇后冷冷的扫了她一眼,挥手示意刘公公等人退下。
待殿内只剩她与汉王妃二人时,沈皇后终于忍不住喉头腥甜,喷出了一口血。
那血喷在汉王妃面前的桌上,可汉王妃并没有如以往那样关切的上前伺候沈皇后,她只是怔怔地坐在桌旁盯着灯火出神。
一阵剧烈的咳嗽后,沈皇后终于平静下来。
“你恨我?”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盯着汉王妃,“我与你父亲处处为你着想,嫁给庭儿有什么不好?你居然恨我?!”
汉王妃缓缓的抬起头,对面的沈皇后似乎突然老了许多,鲜血挂在她的嘴角使得她的脸愈发的苍白。
“为我着想?”汉王妃讷讷地道,随即她又爆发出笑声。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站起身走到沈皇后的身边扶住她。“逼我嫁给心有所属的表哥,让我与他做了十数年有名无实的夫妻,这是为我着想?”
被汉王妃扶着坐在床上,沈皇后震惊的望着她,想要驳斥她的话,可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让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您还要怪我为什么没有为王爷诞下一儿半女。”汉王妃走下脚榻,有些神经质的在殿中来回走动。
“成婚以来王爷就没有碰过我,我若真是生出小郡王、小郡主。”她回身嘲笑的盯着沈皇后,“姑母,您们敢认吗?”
“星、星儿……”沈皇后擦去嘴边血迹,想要打断她。
“为了沈家能再出一个皇后,父亲与您倾尽全力助王爷起事。”
“如今您也听到了吧。”汉王妃露出一个刻薄至极的笑容。“王爷业已伏诛!”
“王爷死啦!死啦!”她欢快地拍起手来,“姑母!您的儿子死啦!死啦!”
接着她在殿中像跳舞一般一般转起圈来。
“犯上作乱!逼宫谋反!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沈家也要死啦!”
她转着圈走到沈皇后床前,俯身对沈皇后一字一句的道:“我们沈家百十口人,也都要死啦!”
面对凑过来的汉王妃,沈皇后冷冷的扇了她一个耳光。只是力气太弱,汉王妃被打中脸孔也只是侧了侧头。
“我们还没有输。”沈皇后揪住她的衣襟拉向自己,“若真是庭儿事败,长平侯就不会只是封宫不让自由出入。”
“我们还没有输!”沈皇后又重复了一遍,将汉王妃甩在床上站了起来,她回身冷冷的望着一摊烂泥般躺在自己床上的汉王妃。
“你是我们沈家的女儿,怎可如此软弱!”
事实的确让长平侯十分棘手,皇帝寝殿中的九人里除了皇帝与寿山伯世子夫妻外全部死亡,那没了半个脑袋的李如福还是他的部将拼了半天才认出他的身份。
钟、李两位将军在他带兵杀入太极宫时负隅顽抗也已被就地诛杀,活捉的叛军如今还在牢中拷问。
皇帝被太医诊断中毒后用尽了办法也依然昏睡,寿山伯世子伤重也一直昏迷。
值得一提的是他的伤势十分严重,五脏六腑几乎都被震伤,数名太医都摇头说是没救了,没想到几日下来竟然一直吊着一口气,硬生生活了下来。
至于寿山伯世子夫人,似乎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无论什么人靠近她都会惊慌无措的发疯,也只能安排宫人伺候着在皇宫里安养下来。
宫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长平侯焦头烂额,只能先封锁消息,并命人快马加鞭前去皇觉寺请寿山伯下山。
而在京城数十里外的落凤坡,大皇孙带着伤重的苏凤清正在夜色中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