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芒公主冷汗岑岑,看着周围同仇敌忾的文武众臣,一股悲凉油然而生。
看看人家桓人,多团结啊。
可她的父王在她出发前夜,还下了一道谋杀叛逆的密令。
其中有她母亲的情夫,同时也是一位能征善战的将军。
任何辩解在此刻已经显得多余。
她当然不是想联姻,可以说在今日之前,她一丁点都没有这个念头。
但今日见识了这么多,她意识到只有嫁给赵玦,才能光明正大留在大桓,摸清火铳、飞鸟与大炮的制法。
本以为,以两国和平要挟,当着文武百官,赵玦不答应也得答应,可现在……
打,打不过。
联姻,被人奚落。
她败了。
赵玦轻甩衣袖,换了个方向靠松弛的在云纹太子椅上:
“孤大婚呢,依芒公主如此不礼貌,实在不应该啊。”
依芒公主张了张嘴,却再也发不出声音。
云峥定定看着食案上的果盘,听见赵玦陡然变得冷漠的声音,宣布着对依芒公主的处置:
“赶出大殿,圈禁驿馆,改日北骁军亲自押送回瀚澜,问问萨赫勒国王是什么意思。”
赵静喜跳起来鼓掌:“二叔威武!二叔好棒!!”
卫铭紧绷的身体终于松懈下来,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忽的咧嘴笑了。
大殿之上欢欣不断,唯有王妃与宴夫人二人,怔怔愣着。
晏同春轻声对母亲说:“已成定局,笑笑吧母亲。”
北骁王握了握妻子的手:“今日若殿下退缩,才是真正打我北骁军的脸。”
……
云枝的心情其实并不似表面平静。
她习惯了,对任何事只抱最低的期待。
这样才不会受伤。
虽然两日前赵玦就预见依芒公主会搞事,让她不用担心。
虽然更久之前,他还许诺过此生只她一人。
但理智告诉她,太子的婚姻是国事,有的时候连他自己也身不由己。
她完全能想像依芒公主会是怎样一副说辞,同时也在想,要是换作自己变成赵玦,能不能拒绝。
话已经放出去了,赵玦敢答应依芒公主,今日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云枝已经在思考,应该怎么收拾打包自己的行李。
门外忽然吵起来:“怎么样怎么样?武二你快说!”
武振只来得及说一句:“郡主放心!”
声音含着喜色。
雪桐手里的松子“咔哒”一声脆响,阿锦等人已经推门进来,一个个眉飞色舞:
“殿下没有答应,郡主放心!”
雪桐差点喜极而泣,云枝却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开始反思自己,方才的怀疑太对不起赵玦了。
就在这时,外面的走廊又来了一群人,晏同春、佛手、丁小、闻霜、辛夷等人进了来。
闻霜道:“方才谭将军、二姑娘以及文武众臣为娘娘据理力争,太子殿下也将依芒公主好一顿羞辱,娘娘不在场真是太可惜了。”
佛手抱着胳膊:“不在场才好呢,那公主的混账话跟狗吠没区别,听了都脏耳朵。”
辛夷至今还后怕的捂着心口:“别看谭将军现在无所谓,大殿上她可是踢烂了一张食案,差点将那瀚澜公主活撕了。”
晏同春道:“我当时还担心太子降罪,毕竟是各国使臣都在的场合,结果殿下暗中点头,我看谭将军不掀桌,他自己都要动手了。”
佛手将身前的头发甩到后边:“如今也不瞒各位了,殿下早有预料,那劳什子公主敢整幺蛾子,咱一点面子都不用给。”
她看向云枝:“可安心了?”
众人笑看云枝,云枝拿扇子扇风:
“你们一来一大群,好热,开窗通风。”
佛手翻白眼:“哼,装得淡定。”
这个下午再无风波。
傍晚,赵玦伴着余晖,被人簇拥着走进新房。
众人皆诧异于他这么早,手忙脚乱为云枝盖好盖头。
红烛高照,赵玦身后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他走到床边,先清了清嗓子,然后看向一大群碍眼的家伙:“你们干嘛还在这儿?”
华霄道:“闹洞房啊,我们要看新娘子,殿下快掀盖头。”
赵玦也是心痒难耐,就要上手,送喜嬷嬷拦在新娘跟前:
“要用喜秤,寓意夫妻从此携手、生活顺遂、称心如意。”
盖头下的云枝心脏砰砰直跳,心道她与赵玦又不是盲婚哑嫁,见过多少回了都,这些流程真是复杂。
下一瞬,喜秤挑开了盖头的红绸,眼前逐渐明亮起来。
她缓缓抬眸,撞进那双欢喜而深邃的眼睛。
一瞬间烫红了脸,慌忙又垂下眼眸。
不知谁喊了一声:“新娘子不好意思啦!”
众人哄堂大笑。
赵玦放下喜秤与红绸,又在送喜嬷嬷的主持下,两人喝了合卺酒,剪下一簇青丝,绑在一起放进一个红色的香囊。
赵玦握着她的手,贴在她耳边:“夫人,要白头偕老哦。”
云枝握了握他的手:“好的,夫君。”
“你们说什么悄悄话?来撒喜果……”
天空飘起了小雪,云峥盯着开合的房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宋立顾不得拍掉肩头的雪粒,语气焦急:
“公主今日太冒失了,不仅没达到目的,还自取其辱,眼下殿下震怒,西北恐要起兵戈,依芒公主为了缓和两国关系,肯定会攀咬我们……”
“少主?少主你在听吗?”
云峥回过神:“我们做了什么,让你这么害怕?”
宋立一顿,“我们帮公主秘密入境,还协助她去成陵关,跟了太子殿下一路……”
云峥伸手靠近火炉:“依芒公主手下那么多人,一直在西北边境活动,刺探我朝军情,要入境用得着我帮?”
“而且她野心勃勃,今日敢在婚礼上自请为妾。”
他将最后四个字咬得很重,“分明是想祸乱大桓朝纲,若攀咬我,便有陷害朝臣之嫌,赵玦今日才将她侮辱又圈禁,转头就信她的话,岂不可笑?”
宋立逐渐安静下来:“还是少主深谋远虑。”
云峥起身,叹了口气,对这位最倚重的谋士笑了笑:
“之前是我心有妄念,耽误了正事,让先生担心了。”
说着,朝宋立深深下拜。
宋立这段日子受尽了冷落,也为他不思进取、动辄被云枝 搞得心神不安,感到十分恼火,突然这样有些反应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