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一会,我来到院子的另一侧,凝神屏气,后退几步,纵身一跃翻过院墙,蹑手蹑脚来到一间亮着油灯的窗户下,侧耳倾听,里面传来了私塾高先生他那苍老的声音。
“你确定没有被人跟踪吗?”高先生的问话让我毛骨悚然。
“绝对没有!”文掌柜果决地回答。
我站在窗户前,透过窗纸,发现这是一个小小的杂物间,里面的设施十分简陋,放了一些桌椅板凳,一张桌子上亮着一盏小油灯,灯光忽明忽暗。
一个长着一张娃娃脸,打扮成穷苦人模样的伤员,躺在一张铺着柴草的芦席上,一只胳膊上缠着绷带,另一只胳膊上戴着红袖标。
文掌柜一边给长着娃娃脸的伤员换药,一边关切地询问伤员的情况。
“伤口还疼吗?”
“不疼了,就是有点麻。”小伤员带着感激的眼神望着文掌柜回答道。
“那就说明伤口开始愈合了,注意千万不要用手去挠!”
文掌柜叮咛完,让哑巴张拿出一些药包,放到桌上,又对高先生说:“最近镇上风声太紧,我不方便再来了,把这些药给娃换完,胳膊就基本痊愈了。”
高先生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接着从口袋里摸出几枚银元,要给文掌柜,文掌柜没有去接,高先生又要将银元给哑巴张,依然遭到拒绝。
小伤员深受感动,挣扎着想坐起来,立即被文掌柜制止住了。
“好好养伤,等病好了快去追赶队伍。”文掌柜说完,示意哑巴张该离开了。
……
我急忙抄另一条近路,抢在文掌柜和哑巴张的前面回到药铺。
刚想进屋,忽然发现门口坐着一个人,待走近仔细一看,竟然发现是傻子闻斌。
同时闻斌也发现了我,可怜兮兮地开口问道:“党参哥哥,花花姐姐的豆腐热好了吗?我要吃辣子水水凉调豆腐。”
我急忙安慰道:“现在天黑了,姐姐已经回家去了,等明天把豆腐托热,就给你加些小葱凉拌吃,再多放些醋和辣子。”
闻斌听罢,瞪大了眼睛疑惑地说道:“真的吗?不要骗人。”
“不骗人”我说完就和他拉勾上吊,闻斌高兴的像个孩子似的跑走了。这时候,就听到文掌柜和哑巴张从桥上走过的脚步声,一高一低。
……
文掌柜和哑巴张刚回来不久,忽然听到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
“谁啊?”我不耐烦地大声问道。
外面没有人搭话,敲门声却在继续着,我急忙起来走到大门跟前,就见哑巴张正在拉开小门的开关。
门扇刚一打开,就看见门口站着三个军人,两个小兵一左一右站到大门两边,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走进门来,只见他头戴军帽,身着军装,身板挺拔,两眼炯炯有神,但是,走起路来步伐显得有些缓慢。
“叫你们文掌柜出来说话。”军官瓮声瓮气地说道,听口音像是关中一带的人。
“麻烦稍等片刻,这就给您去叫。”一听来人要找文掌柜,我立马应声回答,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军人可得罪不起,何况还是个军官。
我刚要进到堂屋去叫文掌柜,哑巴张已经抢先跑了过去。
“刘营长,您怎么来了,腿脚不方便,有事的话叫小兄弟来传个话,我过去就行了。”文掌柜一看是熟人,就热情地说道。
“不碍事的,都快好利索了,我来有要紧事找你。”刘营长说。
“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刘营长,咱们去店里谈吧。”文掌柜朝着兴隆堂诊疗室,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哑巴张立即拿出钥匙,打开坐堂室的房门,点亮了马灯,然后退出房门。
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侧耳倾听,虽然他们的谈话声音不大,但由于我最近经常使用神龟按摩的缘故,听力大增,也把他们的谈话内容听了一个大概。
刘营长三十出头,是关中军阀李豹臣手下的一个军官,他和李豹臣是同乡,一起参加了刀客组织,因作战勇敢,能征善战,颇受上级重用,职务一路升迁。
上个月月末,秦东地区爆发了声势浩大的农民武装暴动,直接威胁到军阀和地主阶级的利益,遭到各方反动势力的疯狂镇压,起义武装终因因寡不敌众,主动撤退到秦岭山中。
这时,刘营长奉命来到兴隆镇一带,与地方反动武装一起,共同围剿撤退到秦岭山区的工农赤卫军。工农赤卫军虽表现神勇,但因势单力薄,在三岔河战斗中失利,伤亡惨重,被迫分散转移。
刘营长出身于贫苦家庭,对工农赤卫军的遭遇十分同情,在围剿中经常网开一面,故意放走一些伤员,还给他们提供路费。
刘营长在带兵追击过程中,腿部被毒蛇咬伤,虽然伤口经过简单处理,但体内仍残留部分蛇毒,加上天气炎热,伤口溃破感染,只好被手下用担架抬到镇公所治伤休养,在高镇长的推荐下,请来兴隆堂文掌柜治伤。
文掌柜开始听说要给军人治病,显得十分谨慎,就找理由推诿着不想出诊,但经不住高镇长再三邀请,终于松了口答应去看看。
来到镇公所,文掌柜发现病人的确为毒蛇咬伤,而且开始感染,情况很不好,出于人道就开始拿出祖传秘方给病人疗伤。
经过多天精心治疗,刘营长的伤口已经愈合,体内毒素也完全排出,不久就可以拄着拐杖在院子里行走了。
半个月后的一天,刘营长突然接到命令,要他率部移防到四道河地区,准备围剿另一股转移到此的工农赤卫军,明天一早就要开拔。
刘营长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在部队开拔之前趁天黑来到兴隆堂,感谢文掌柜的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