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妖拒绝了温总的邀请。”
温璨很快就从江叙那里得到了消息。
他沉默几秒,问:“这是第几次了?”
“说不清,温总的小助理暗里对我们对接的秘书抱怨,说让他写邮件就写了七八次了,但没有一次有回应的。”江叙在那头笑道,“要不怎么说天才难得呢?一般人谁敢这么拒绝大集团的老板?她倒好,鸟都不带鸟一下的,回话还相当蔑视,说什么要是你爸特别想见她可以去拍卖会上偶遇,我秘书给我传消息的时候都憋不住笑。”
江叙忍不住有些感叹:“这有才华的人就是特立独行。”
温璨又沉默了片刻,才一边整理面前的文件一边淡淡对手机那边道:“不光是才华,她还很有钱,而且和我们这种靠家世背景作威作福的人不同,她无父无母也能靠自己赚到那么多钱……”
温璨突然一顿。
脑海里有什么画面一闪而过。
那是少女在“贵族”包围的盛宴中,一张一张丢出银行卡的模糊姿态。
“……不可能。”
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不可能”,还没来得及细想,下一秒他就被江叙的声音重新占据了注意力——当然,也可能是他这些年对不死妖的下意识排斥太过坚决,潜意识里根本不愿去想某个可怕的可能性。
那感觉大约就像距离答案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却无论如何也看不到脚下那条通往答案的路——因为大脑不愿意让你看到。
“你倒是对不死妖很欣赏。”江叙在那边悻悻道,“我怀疑你爸都要气疯了。”
“没办法。”温璨甚至发出了一声轻笑,“靠着血脉基因从出生就站在了金字塔顶尖的天之骄子,可能从没想过自己会被一个草根阶层如此不当一回事吧,震惊一段时间就习惯了。”
“……你可真是你爸的好大儿。”
“所以,不死妖去那场拍卖会是要干什么?”
他动手看了一下秘书发来的资料,有些不解:“这只是个小型拍卖会,不管是承办方还是客人都很不起眼,规格连二流都算不上,参与拍卖的物品更是没什么稀奇——还是说……”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一下就顿住了。
江叙立刻道:“你想到什么了?”
“……”对于要不要把这个猜测告诉江叙,温璨思索了好几秒,最后还是觉得,在Ip改编方面,江氏集团在星飞面前应该是没什么竞争力的,这才道,“我在怀疑,她是不是想拍卖《群星》的版权。”
“!!!”
江叙那边突然响起一阵当的一声,是椅子被他自己给撞翻了,显然是整个人都震惊得站了起来。
通话里两人都默不作声了一会儿,像是在消化这个可能性。
好久以后,江叙才带着感叹慢慢道:“这可真是个好点子——虽然以前从没出现过这种例子,可如果是《群星》的话……”
“你说,她不会是个全方位的天才吧?连在赚钱这件事上都这么鬼精鬼精的?”江叙又说,“你爸打的主意看来是没希望了——她既然把消息透露给我,自然知道我不但会替温总传话,还会同时把消息递给星飞,有星飞在,你爸那点钱怎么拿得出手?”
温璨不语,只在最后留下一句“记得保密”就挂断了电话。
出了房间,还没到楼梯口,他就听到“咚”的一声。
来自楼下大厅。
等电梯门打开,他抬头正要出去,就看到他从前无论如何都绝不会想象到的一幕——温荣正死死抓着温胜天全力打向他的手杖。
手杖微微颤动着,显示无论是出手的人还是抬手阻挡的人都正在极其用力的彼此坚持着,而父子俩的眼睛更是一个赛一个地大睁着,就像看着必杀的仇人一样用力地瞪着彼此。
“你简直是放肆!!!”
温胜天发出和他眼神一样不可置信的声音,像是从心肺里以一个以前从未预料过的路线撕裂出来的,含满了那样震惊且条件反射的暴怒,这样的暴怒之下,连身体不由自主的微颤都变成了威严可怕而不是脆弱的表现:“温荣!你是不是疯了?!”
“放肆?”温荣死死抓着那根手杖,指甲都要劈开了一样的用力着,表情沉稳而阴郁,声音却有种毫无拘束的放荡和痛快,“是为了彰显您传承百年的修养与家教吗?连骂儿子都只能吐出这么老掉牙的台词,还是您真的以为自己是皇帝而我是个可怜兮兮巴着你乞讨皇位的太子?”
“……”温胜天显然被他的出言不逊震惊到无以复加,喉咙里发出了不知如何反应的咕噜声。
头顶闪耀的灯落在他梳得一丝不苟的白发与沟壑纵横的脸上,那失去反应的表情终于让这张脸显出一点老人应有的脆弱来——虽然他自己并不愿意,他此时的情绪也和脆弱二字毫不相关。
但落在温胜天眼里,那失去反应的震惊正是脆弱无力的表情。
于是他立刻哈哈大笑起来:“爸,您真该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简直和那些普通老头子没有任何区别——不,或许你本来就和他们没什么区别,只是您的野心太过旺盛了,是权利的滋养才让你一直过国王似的活到了现在,但国王也会老的,老了就该关起门来当游手好闲的太上皇,而不是对着新皇指手画脚。”
他一个用力把那根手杖甩开了。
还在尽力维持平衡的老人猝不及防一个趔趄,差一点就要栽倒。
温荣见状脚底不由自主往前跨了一步,条件反射做了个扶的姿势,却见老人硬生生凭着自己的力量最后站稳了,随后射来更加狂怒到可怖的眼神。
温荣立刻顿住了动作,眼底飞快闪过一丝嫌恶——温胜天这么多年一直都坚持锻炼,从年轻到年老,从未有过一天的松懈,这才让他几年年老也依旧保持着旺盛的精力,一年到头连生病的次数都很少。
真是太健康了——健康到让人厌烦。
如果没有这么健康的体魄,而是长期卧床不起的话,他这儿子倒也不必当得这么不孝。
只是这个念头刚闪过脑海,就被他自己强行压下去了。
他才不是那种人,他温荣的孝顺是整个玉洲都知道的,他只是再也受不了父亲数十年如一日的控制与轻视了——他才是一直在忍受的那个可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