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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属下救驾来迟。”

南溯带着数十人从后方杀出重围。

黑衣刺客见他们的援军来了,非但没有生出退意,反而越挫越勇的上前厮杀。

南溯虽然及时赶到,缓解了一时的弱势,但同样也架不住这些刺客们不要命似的往前涌,地上满是刺客的尸体,血水弥漫了满地,可场上刺客的人数非但没有死,反而越增越多。

傅上淳脸色尤为苍白,犹如雪颠上逐步衰败的血莲,白色的衣襟上是大朵大朵的莲花凋落。

他手中仍然执着那把寒剑,挥舞的剑锋又当机立断的斩杀了好几个人,只是稍微用了些力道,他右肩上的血洞流得更加汹涌,犹如潮水般漫开,耳畔逐渐回响起了刺耳的呜鸣声。

手腕忽而没了劲,剑柄瞬间脱落手中。

一股甜腥从胸腔涌至喉间,傅上淳眼前一黑,很快失去了知觉。

身旁的侍卫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南溯见形势不对,侧身与一旁的南越对望。

“三弟,你带着殿下先走,我带人断后!”

南溯用眼神示意了身旁的死士,几个死士授意之后霎时挥剑不要命地砍了上去,用身躯挡住了数十人。

南越抓住时机,带着傅上淳一路杀出重围。

——

“昭容……昭容!”

南越浑身是血的拍着车窗,瑶光被这声响震得差点摔倒在地,她掀开车帘,便见着眼前这幅骇然的场景。

傅上淳宛若一个血人一般倒在南越的身上,面上被昏暗的血水覆满,根本看不清楚原来的容貌。

她下了马车,从南越手中颤颤巍巍地接过傅上淳。

南越半张脸被血糊着,看上去很是瘆人,“昭容,我二哥还在后边断路,对方人数众多,怕是不能轻易脱身,我嘱咐过随行的死士了,他们会一路护送你们至元阳,还望昭容照看好陛下,不要让陛下葬身孔丘,另外,还有一事,随行的大臣当中许是出现了叛徒,望昭容小心行事,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要信。”

南越说完之后,便马不停蹄地离开。

他二哥还在苦苦支撑,若是不能抗住这一轮,只怕是他们都逃不过此劫,大抵都要命丧孔丘。

若是往日,他必不会将陛下交给这个女子,两人之间的感情难说得很,真要算起来,她对陛下可谓是一点爱慕都没有,可当下身边的人出现了叛徒,他谁也信不过。

陛下的昭容,心思虽没有放在他身上,但是南越能看出来,她做不出伤害陛下的事,也是此时危难时刻的不二之选,他如今只希望陛下能够撑过今日。

黑色的身形很快隐匿在渐渐昏暗的日光之下。

瑶光来不及多想,扶着傅上淳就上了马车。

流淌的血水浸湿了她的衣袖,瑶光喊着木槿弄些水来。

她动作轻柔地将傅上淳放在床榻上,浓厚的血腥气味涌入鼻腔,瑶光鼻子忽而一酸。

许是察觉到身上的衣物正在被人解开,傅上淳恍惚之间睁开了双眼,被血气弥漫的眼睛尤为猩红,瑶光只是看了一眼,便瞬间盖住他的双眼。

她扶住他的头,给了他一个舒适的支撑点,“你先休息一会,我查看你的伤口,很快便好。”

即使用手捂住了他的双眼,他还是眼睛不眨地透过缝隙望向她,钝痛缴着他的神经,几乎是要将理智连根拔起,他撑着一口气,眸光定定地落在她脸上。

“阿瑶,我难受得紧。”

明明是在痛苦的呻吟,却在让人难以言说的欲念。

瑶光耳根正红,飞快地摇了摇脑袋,警醒自己抛开杂念。

她接过木槿递过来湿帕,轻轻地擦拭着傅上淳额前上半干的血迹。

湿帕上的暖意缓缓地传到他脸颊之上,僵硬的身子有了些许的力气,眼底的血腥气也不再那般浓厚。

她伸出手将他身上几乎染红的白袍给褪了下来,单单看了一眼,她便霎时僵愣在那儿。

右肩上已经被箭矢刺出个醒目的大洞,正在往外滋滋冒血,血水顺着他的臂膀流淌,不知何时已经将整个腹部都染上猩红的血意,被箭尖挑起的皮肉外翻,稍稍一碰便会脱落。

“医师……医师!”

从前傅上淳在她面前向来强大得坚不可摧,从未有过今日这般脆弱的模样,呼吸轻得她几乎感受不到,身子无意识的抖动,像是秋末里扑腾着再也飞不起来的蝴蝶。

瑶光慌得找不到北,她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得救他,傅上淳不能死,大盛得有帝王。

她牙齿发颤,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语,刚要出去找医师,却被他拽住身子。

伤口上的皮肉因他的动作而颠了一下,几乎就要脱落,瑶光吓得伸出手想把它按回去,却又霎时抽回了手。

不能碰,她不是医师,不知道如何处理伤口。

傅上淳唇色发白,左手紧紧地拽住她的手腕,在此时竟然还能笑出来。

“别走……阿瑶,我很难受。”

她看着他的惨相,眼眶很快浮起泪意来。

“我不走……不走,你别再用力了。”

瑶光的泪水簌簌地落,豆大的泪珠砸落在地上,她伸出手抹去,又立马淌了下来,怎么也止不住似的。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擦拭过她的眼角,带起了一手的水意,他将手放在她眼前,像幼童发现什么了不得的玩意,“看……这是阿瑶为我而流的泪水,真好……”

右肩上的伤口因这一动作血水流得更加汹涌,滋滋的往外冒着,犹如海啸来袭漫过山丘。

见他还有心思想别的,瑶光哭得更狠了,“你别动,在这等着,我、我去喊医师……你的伤口得止血,不然……”

说到后面,她嘴里只剩下呜咽声。

“阿瑶,别走……他们很快便来的,你别担心,这伤看着严重了些,但还弄不死我……别哭啊……”

他手中的力道拽得更紧,瑶光不敢再动,只是哆嗦着手,用湿帕抹去伤口旁瘆人的血迹。

她什么也不想听,看着那处猩红的伤,以及他惨白毫无生机的脸色,脸色也跟着一同发白,泪水淌得更加汹涌,“你骗我。”

“我没骗你……阿瑶,我从前带兵打仗,身上的伤比这严重好几倍,也不曾见我死,阿瑶……你听我说,我生来便是帝王,我不会、咳……我不会死,我命大的很,日后我们的孩子会接替我的皇位,将它绵延万年……我必不会死……”

他的语气好似有某种魔力,仅仅是三言两语便驱散了她心头上的恐惧,她心中忽而一片茫然,那些痛苦不堪的记忆也随之远去。

傅上淳看着她不再发抖的身子,脸上有了些笑意。

“阿瑶,若是我此番……能活着回去,你能不能……能不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语气轻得几乎没有,瑶光此时根本不敢逆着他来,听完他说的话,便重重地点了点头。

傅上淳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他不想再骗她了,也不想他们之间横亘着那么多误会、不堪,他要兑现他的承诺,此次回京之后,他要昭告天下,她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他会给她皇后之位,给她尊荣,给她享不尽的泼天富贵。

他们将连成血肉,纵使日后黄沙掩埋,他们也永不分离。

她竟然如此深爱着他,还会为他哭。

他想让她跟他并肩在一起,听到整个世间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