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五六日的奔波后,总算是到目的地了。
还未及皇宫,瑶光拉着宋媛下了马车撒丫子跑了。
傅上淳见她在大街上肆意奔跑的模样,不禁皱了皱眉。
如此没规矩,也不知道入宫了会怎么给他丢脸,真该给她寻个礼仪嬷嬷,好生管教。
“派侍卫跟紧她,准许她今日游玩半个时辰,若过了时辰,她还不曾回来,便让随行的侍卫打晕她,将她绑了带回来。”
“诺。”
南越能到如今的位置,自然离不开他察言观色的能力,他脑中飞速运转,斟酌道,“陛下,可要替瑶姑娘安排一个好住处?”
傅上淳皱了皱眉,“你管她那么多做什么?”
他正欲离开,但身为帝王,十分敏锐的捕捉到下属的心思,转头古怪的盯着他。
“有话直说。”
南越在他身旁那么久,比他那个兄长还善于观察人心,他看着陛下望那女子的眼神,总觉着有些不一般,他心中盘算了会,很快便答。
“依陛下看,瑶光姑娘应当住在哪?宫中不曾有过妃嫔,可要安排在后宫?”
傅上淳脸色沉了沉,想起瑶光的模样,心中有些烦闷,“朕为何要管她住在哪?”
南越闭上嘴,却心中默默腹诽,不是您将她带回来的吗?
他委身准备退下去。
傅上淳却在此时突然开口,“将她安排在苏黛院,饮食上就按正常的分例给,不要优待她。”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而说道,“算了,让宋媛也住在苏黛院,寻一些底子干净的侍女,好生照料,若是有些之人打听,便说宋媛是我的救命恩人,她只是府中的下人。”
瑶光蠢笨不堪,若是将她推到众矢之的的位置,许是会招来许多是非。
苏黛院离宫中不远,过些时日,寻个由头,他便将瑶光招入御膳房中。
南越愣了一下,应道,“诺。”
都将最好的院子给人姑娘了,还说什么不要优待。
南越真是越来越琢磨不透陛下的心思了。
——
瑶光也不清楚自己为何要跑,只是想起那日的场景,根本不知道如何面对傅上淳,明明他将自己骗得那般惨,为何又要回来寻她?
等她停下来,身前已经是一番陌生的景象。
宋媛气喘吁吁的停下身来。
“瑶光,我们要去哪里?”
瑶光也不曾想好,只是暂时不想见到傅上淳,可如今到了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她身无分文,一下子也犯了难。
“姑娘,你怎么在此处?”
一道男声响起,瑶光与宋媛皆往后望去。
来人双手捧着一卷书,玉带束发,书香气息扑面而来。
瑶光看了半响,只觉得眼前的人十分眼熟,但又实在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只得一直皱着眉头看着他。
见她疑惑的神情,男子不由得莞尔一笑,作揖道,“晚生明宇,曾在昌源路途上遭遇抢劫,是姑娘当时救了晚生一命。”
他说完,瑶光才恍然大悟。
当时她因傅上淳一事,郁郁寡欢,不愿留在京城,傅婉夕便命人将她送回去。
路上因为水患、起义,饿死的百姓不计其数,尸体堆积在一处,漫天尸臭,她当时蹲在树旁呕吐不止,腿都蹲麻了,站起身来眼前忽得一黑。
眼神刚刚恢复清明,便见着一具带血的躯体滚落在她脚旁。
她当时被吓得连连尖叫,后退几步,可裙摆被那人紧紧的拽着,一双被血染尽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她,浑身战栗的喊着,“姑娘……救我……”
她以为是恶鬼来找她了,差点当场吓晕过去,缓神了好久,才注意到他还活着。
瑶光本想喊侍卫来将他扶进马车里,可他们不为所动,她只得叹气,没办法看着人死在她面前,便掏出包袱中的细软,与马夫商议了一番,将他先送往昌源的客栈。
他成了那个血窟窿的样子,若是从前,她必定得等到他醒来后再走,可经历了傅上淳一事,她的善心被消磨了大半,明白了并非所有善举都会有善报,只是他在怀中塞了几两碎银,便转身跟着马夫走了。
那些时日很不好过,现在想起来都是噩梦,回幽谷后,她有意无意的忘却,就连莫婉问起来,她都只是模棱两可的敷衍过去。
若非他在她面前提起,她也不会记得这事。
明宇面色温润,见瑶光想了起来,不由得微微一笑,“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瑶光面色有些古怪,“唤我瑶光就行。”
“当日之事,晚生无以为报,今日偶然得见瑶姑娘,不知瑶姑娘住在何处?”
瑶光语塞,她也不知道自己住在哪,只得与身旁的宋媛默默对视了一眼。
见她一脸难色,明宇也不曾多问,只是说道,“当日之事,明某感激不尽,若是姑娘有何难处,尽管开口吩咐在下。”
瑶光虽听了这一番话,可她当下信不过任何人,也不想跟着一个陌生人走,便连忙摆手。
正巧,身旁的侍卫开口,“姑娘,时辰已到,该回去见公子了。”
瑶光没动,脸色也有些难看。
她一点也不想回去见傅上淳,看他那个样子,指不定怎么磋磨她。
见瑶光不为所动,侍卫复而开口,“公子说,若是姑娘不肯,便打晕了带回去。”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皆是一白,连明宇也抬起头不明所以的看着她,站在她身旁的宋媛忍不住扯了扯瑶光的衣角,像是在催促她回去。
她连搭理人的心情都没有了,垮着个脸,跟着侍卫离开。
明宇盯着瑶光离开的背影,不由得捏紧了手中的书卷。
当今圣上刚推行科举,他饱读诗书十几年,等得不就是今日,若成,便能由此光大他明家的门楣,便携带上经书、书童,他乘势进京赶考,南方一带本就乱势,他一路经由小道,岂料还是遇见了匪军。
那些人搜刮完他身上的钱财,杀了他的书童,原本还想杀他灭口,他趁机抓了一把尘土,往他们脸上撒去,那贼人蒙了眼睛,竟一脚将他踹下山崖。
他身上的衣袖被荆棘划破了,皮肉布满了尖刺,他浑身泄了力,挣扎着想要起身,便见着眼前一抹青绿色的衣裳。
他犹如救命稻草般,紧紧拽着那方青绿不放,才得以活了下来。
若是没记错的话,分明上次见这个女子,她身上还是粗布麻衣,只不过一些时日未见,身上竟已堆满了锦绣绸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