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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随身上的体温隔着空气钻进托铎皮肤,那张坚毅苍白的脸上刻着一抹安抚之色,他脱了自己的外袍正低举着,正是这件衣衫驱赶了托铎头上的雨。

他挤出一个微笑,向托铎说道:“小殿下,别哭啊,我们还有五十个兄弟。”

托铎捏着木偶:“你在王都城外扇了我一巴掌。”

“是我错了,小殿下。”

玉沧紧张的打断他们:“时间到了,图顿还没念咒。”

*

天宁,图顿才张开嘴就顿住了,他向风声处倾了倾耳,平静眸光微变。

有人没把玉坛埋到指定的地方,带着玉坛跑了。

他站起身,望着昆仑方向。

留在他身边打下手的玉沧男人迟疑开口:“大师,时间到了。”

图顿脸色沉重:“金卯失约了。”

他紧紧握着禅杖,八个铜环在铁杖上撞出一声声刺耳惊响。

风声里传来金卯带着玉坛上了昆仑的讯息。

金卯拿玉沧的尸骨去昆仑做什么?

图顿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他叫人在原地待命,自己则快步向昆仑山上奔去。

“砰!”

图顿才走出一里地就被从天而降的人压在地上,小喇嘛坐在他腰上抬起头,微诧的样子就这么突兀的撞进图顿眼里。

“……”图顿不慌不忙的说道,“起来。”

小喇嘛压下眼中神色,恢复心如止境的模样缓缓起身。

“砰——”

小喇嘛被另一个从天而降的人压下去,脑袋撞在图顿下巴上疼得他嘴角一抽。

樊川王高大修长,因为吃了假死药身体还没恢复过来的缘故,整个人又僵又重,硬邦邦像尸体一样压下来,把底下的两人压得眼睛一突。

小图顿一想到这人突然从床上诈尸,然后逼着他把自己送到这五百年前那副穷凶极恶的模样,太阳穴就突突疼起来。

回到五百年前可不是简单的过家家游戏,可不满足王爷的心愿,他就要自己瞎鸡掰搞了。

当时小图顿眼睁睁看到他自顾自画了一个鬼画符的阵纹。

据王爷说这个阵纹能把人吸进时空夹缝。

虽然他们没被吸进夹缝,但是,夹缝吸着东西朝他们扔来了。

从千形百态的死尸到某处京郊吊死过皇帝的歪脖子树,再到被做成琵琶的美人骨,什么都扔。

直到那阵纹向他们扔了一只追着人跑的粽子后,一僧一道终于妥协了。

他们叫苦连天把那阵纹擦掉,然后绞尽脑汁的给贺寅想了一套方案。

商量许久后,最终以牺牲支道安的生命为代价——没让他真死,虽然那碗被贺寅拿出来的假死药到底是假死药还是耗子药他们也分不清楚……

总之支道安被强行摁着灌下假死药后,立马就吐了一口白沫,两脚一翘,僵了。

他们从镜子里过来,来到了支道安的前世。

谁知一来就看到支道安的前世被那魔头摁着单方面暴打,小图顿不忍心细看那副场面,便拐了个弯,带着贺寅来到了樊川王府的旧址。

然后好死不死的压到了自己的前世。

青年僧人被压了两次也没什么情绪波动,他淡定的拂开两人,起身。

“砰……”

“……”图顿第三次被压下地时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管祈一咕噜从他身上蹦起来,朝荒凉四野看了一圈:“这里是天宁?!”

他从远处山形确定这里就是天宁后,一把攥住僧人的衣领:“你也是图顿?!我知道你神通广大,金卯在哪?”

*

昆仑,金卯神色惊惶的在松软山地间狂奔,跟在金卯身边的玉沧汉子抱着玉坛,见金卯跑得慢了便顺手提他起来,抄着他一起跑。

两人背后,白发男人踏着冰霜缓步从山垭后走来。

汉子回头看到他,咬牙爆了句粗话。

本来他们一行五人都到图顿指定的地点了,可还没把玉坛埋下地,这男人就从犄角旮旯里窜了出来。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他们知道这男人就是大夏皇帝刘预,就算那双眼睛红上天,他也是刘预没跑了。

但金卯却叫他支道弃。

男人就像一座移动冰山,走哪冻到哪,他只是在地上站了那么一会儿,那块地面就像冻土一样凝出了大片冰霜。

支道弃那架势似乎是要来抢公主殿下的尸骨。

另外三人怕他把公主的尸骨抢去毁了,便提刀上前拦着他,叫汉子带着金卯和玉坛跑。

可那三人连刀都没碰到支道弃的袖子,就被冰凌子牢牢定在地上动弹不能。

三人几乎胆裂。

面对一个超常的存在,凡人怎能敌手?

金卯他们,又能跑多久?

金卯头发凌乱,奔跑间他时不时回头往后看一眼。

支道弃像遛狗似的不急不慢的跟在后面,无论他们跑得多快,对方都保持在五十步以内的距离尾随着。

看看天色,他们几乎跑了一天了,金卯再也抽不出半点力气。

汉子急道:“前面或许就是昆仑山主脉,翻过去,一直往前跑就到天宁了!”

金卯喉头有股铁腥味,跑了太久,他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汉子焦急的往后看了一眼。

支道弃来了,四十步,三十步,巨型冰山从他背后倾轧下来,把两人的退路堵死!

汉子夹着金卯继续往前狂奔,金卯费力道:“放手。”

金卯把对方推开时抽出汉子腰间的长刀:“你带玉坛走。”

汉子一看金卯那单薄的身体就牙疼——三个玉沧猛汉都被冻成石头了,一个薄片纸人似的家伙,能成什么事?

他不容置疑夹着金卯继续飞奔,跑着跑着手上一空。

“!”汉子往后看去,金卯拎着刀站在支道弃对面,他身上那条小蛇急得跟什么似的,支棱脑袋冲支道弃龇牙咧嘴。

汉子一个脑袋两个大,索性那魔头好像只是把人冻在原地,并不杀人,他纠结片刻便拔腿离去。

从昆仑翻下山去,一直往东,走到一片荒凉的高原荒地,就到天宁了。

汉子不敢回头,片刻不歇的狂奔。

他紧紧抱着玉沧的盛尸坛,眼眶发红。

脚底湿润刺痛,是磨出来的血泡破了。

他不顾一切继续往前跑。

昆仑山前,金卯拎着刀摆开起手式。

男人朝他走来时,金卯瞬间印证自己的猜想——这人并不是要抢玉沧的尸骨,他的目标是自己!

以他对玉沧的执念,倘若要抢对方的尸骨,绝不会溜狗一样追这半天!

他会直接杀了金卯和那玉沧汉子,他会直接把尸骨抢到手!

那他为什么不抢?

他不争不抢要么是放下对玉沧的执念了,要么……

金卯蓦然攥紧长刀,音色发颤:“你来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