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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刻后,沈筝与梁复自永禄县衙离去,乘上马车,继续朝柳阳府出发。

梁复还想着方才第五探微所说之话。

“三日便能有消息......”他看向沈筝,问道:“这姑娘口气不小啊。她就是伯爷口中,上京第五家的姑娘?”

沈筝点头,笑道:“咱们几方一起找,总归是多条路子。”

“倒也好。”梁复一直惦记着“琉璃”和“眼镜”,说不急是假的。

......

此次入柳阳府城,比沈筝前两次来还顺利不少。守门将士一听是同安县令来了,脸上的好奇之色简直都溢了出来。

“此时大人当在府衙当值,劳沈大人随卑职来。”

说罢,他赶紧唤了个同僚过来顶班,亲自驾马领着几人前往柳阳府衙。

路上沈筝掀起车帘一角,细看着柳阳府城几月来的变化。

天寒地冻,街上叫卖果蔬之人少了不少,热食、能临时果腹的食物多了起来,甚至街角还摆了两个卖兽皮的摊子。

对普通百姓来说,兽皮是很昂贵之物,但也是冬日御寒的最佳选择。

狐皮、貂皮什么的,那是贵族才能穿戴之物,他们自是消费不起。但用兔皮、狗皮,甚至猫皮合纳而成的“百兽皮”,普通人家攒攒银子,咬咬牙也是买得起的,毕竟“一皮穿多年,一代传一代”。再说残忍点儿,兔狗猫都是一窝多崽的动物,咬咬牙将它们养大,又能吃肉又能剥皮。

摊子上,摆在最上面的“百兽皮”,其中一种花色沈筝认得,是狸花猫皮。

前世她见过很多品种的猫儿,狸花猫皮毛不似外国品种猫儿那般绒棉,而是短而“扎实”,甚至还有些“油光水滑”——或许......这就是百姓选择用猫皮纳皮毛衣裳的原因吧。

沈筝心口抽疼,最终选择别开了脸。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这句话虽然放在当下不太恰当,但百姓堪堪能填饱肚子的时代,这种行为无法制止,需要取暖的百姓也无法抵制“百兽皮”。

“仗义多是屠狗辈”中的“屠狗”,也不是为了对联工整而莫须有的词,而是在猪肉成为人类主要肉食之前,狗肉......才是人类主要肉食。

沈筝自问有些“圣母”,她心疼猫儿,也心疼狗儿,但她也同样心疼百姓。

她没有无上权利,无法制止百姓制“百兽衣”、着“百兽衣”,但她可以改变现状。

若有更便宜、更温暖的衣裳,百姓们就不会想着“剥皮”纳衣御寒。就像眼下世人多食猪肉,而非狗肉。

棉衣!

有些百姓是知道棉衣暖和的,但大周中部这片地区棉产量却不高。一是棉花品质不怎么好,二、也是最重要的原因,便是棉花虫害不少,养殖麻烦,鲜少会有人专门去种棉花。

沈筝捻着手指,认真想着。

冬日还有两个来月才结束......

若是卫阙与王广进回来及时,那她便可以先张罗同安布坊先造些棉衣出来,放在市面上看看效果!有了更便宜、更保暖的棉衣,百姓自是不会费心费神地去养动物,再剥皮。

沈筝正想开口问问梁复对此事意见,马车外突然一阵嘈杂。

“吁——”马车微颤后停了下来,小袁靠过来道:“大人,前边马车堵了,看样子一时半会儿过不去。”

沈筝掀开车帘,只见马车前人头攒动、人声鼎沸,将他们前方之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再观这些人神色不一,有的带笑,似是在谈论什么茶余饭后的笑资,有的手指抬起轻点,面上嫌弃之色明显。

“都干什么的!”守门将士皱起眉头,驾马上前,“都围在主街上干什么,挡着路了,都散开!”

守门将士不似府衙捕快,他们是真正见过血之人,沉了眉目自是有些吓人。

围着看热闹的百姓纷纷散开,但嘴上却嘟囔着:“官爷,就算我们让开,您也不见得过得去。”

若非余正青平日对将士耳提面命,不得对百姓动手,也不至于将百姓们的胆子养得这般“肥”,敢于和将士呛声。

人群散开后,前面景象也显露出来。

沈筝本就是有些“八卦”之人,不禁也掀起车帘,探头望去。梁复也早就有些坐不住了,趁机与沈筝一同看去。

这一望,倒是让沈筝愣了神,只因前方之人,倒也算她相识之人。

“莫轻晚......”

“你认识?”梁复好奇侧头,皱眉问道:“那姑娘穿的衣裳好生奇怪,似喜服,又......”

又好像不太吉利。

谁家喜服上绣白花的?

而且谁家新娘自己骑个高头大马,倒是不见新郎踪迹的?

层层疑惑浮上梁复心头,沈筝这才想起梁复没见过莫轻晚,她解释道:“莫宗凯是她弟弟。”

“啧——”莫宗凯梁复当然有所耳闻,他“恨屋及乌”,嫌弃道:“他们莫家人是不是都有些脑子不正常,弟弟好男风也就算了,姐姐这又是闹哪一出?”

沈筝看着正在与一中年男子对峙的莫轻晚,轻声道:“或许她是最正常的莫家人了。”

梁复嗅到了这句话深层意思,好奇问道:“那她这是在作甚?成婚?”

沈筝点点头,“是成婚,今日后她便不是莫家女,而是岳家妇了。”

或许莫轻晚不是谁家的女儿,也不是谁家的新妇,而只是“轻晚”。

沈筝没想到莫轻晚的动作会如此之快,也没想到她的婚事,会这般“声势浩大”。

她本可以办一场小小的婚礼,也可以不被拦在这大街上,而被迫去接受那些称不上友好的目光。

“新郎呢?”梁复四处找了好久,也没寻到半个新郎打扮的人,不禁皱眉道:“倒也是端端正正一个小姑娘,怎的新郎不见踪迹?这不胡闹吗。”

新郎不见踪迹算什么。

沈筝轻轻一笑,“还有更‘胡闹’的。”

“什么?”梁复愣住。

“走吧。”沈筝掀开车帘,先一步迈了出去,“总归今日去不了白云县。这场‘闹剧’,您且看着吧。”

梁复更加不懂。方才沈筝之话,分明是赏识那姑娘的,可她为何会称她姑娘的婚事为“一场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