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夏夏陪着萧景砚在行宫一直待到了腊月。
原本他们是九月上旬便打算回宫,但萧景砚的情况已经越来越差,除了偶尔的精神失常,身上也多了不少病症,虽不致命,但足以让人不好过,索性便留下来养养身体。
寝殿内,邬夏夏正喂着他喝粥。
萧景砚背靠着床柱,一边喝着她递过来的热粥,一边费力地看着她,似乎想要记住她的模样。
她吹了气,把粥递在他嘴边:“陛下的身子可有好些?”
他喝下,点了点头,依旧执着地看着她漂亮的眼睛。
“那便好。”
她笑了笑,没再说什么,继续耐心喂着他。
萧景砚幼时凄惨的经历,早就让他的脾胃受到极大的损伤,再加上他日夜颠倒的作息习惯,长期如此本就气血两亏,活不了多久,如今又中了情花,更是生不如死。
只是她仍旧不明白,为何她自己遭到的反噬却这么轻。
思绪飘远,不知不觉,她手里的一碗粥都下了男人的肚。
“陛下,那臣妾便不打扰您了,您好好歇息。”邬夏夏淡淡地转身离开,眼中渐渐没了往日的耐心,
“夏夏——”
萧景砚狼狈地拉住她,险些从榻上摔下来,不知又是牵动了哪里,他开始猛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别,别走,好吗.....”
他可怜兮兮地望着她:“你已经三日没过来看我了,是不是又打算不要我了?”
他说得小心翼翼。
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他只能仰望着她的身影,用最阴暗的手段接近她,哪怕得到她的一丝垂怜,他也心满意足。
邬夏夏眼底划过一丝不耐烦。
明明是他自己让她别经常过来,如今又把这帽子扣到她头上,什么意思。
她掩下眼底的情绪,转身将男人扶稳,而后温柔地望着他:“陛下若舍不得臣妾,那往后,臣妾便日日都来看您,可好?”
萧景砚看着她,那双漆黑的眸子有一瞬间不知所措。
良久,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眼里的希冀又淡了几分。
“对不起,夏夏。”
对,是他自己让夏夏不要来的,她没有不要他......
他病了以后,经常会情绪失控,偶尔还会将她认成别人,为了不伤害到她,他只有确认自己清醒的时候才会与她见面。
久而久之,他对她的思念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
“陛下,马上又要除夕了。”
邬夏夏伸手抚向他苍白的脸,勾唇一笑:“何况朝中落下不少事情,您也该回去了。”
萧景砚已经很久没管过魏宫的事情了,但具体变得如何,他却从来不真正与她说,她试探了几次,都未果。
可男人似乎一点都不在意。
他覆上她温热酥软的手,轻轻吻了吻:“夏夏若是想,我们便回去。”
“臣妾自然听陛下的。”她淡淡道。
“那过几日,便回了吧。”
寝殿内暖融融的,只是气氛逐渐变得不一样。
萧景砚原是轻啄着她的手,在后来,他慢慢揽上了她的腰,压向了那让他日思夜想的红唇,另一只手慢慢挑开了她的衣襟。
邬夏夏知道他要做什么。
情花的毒会让男子越发依赖女子的身体,直到死亡。
不过,她的身子早就成为了与他同归于尽的工具,一次两次和无数次,又有什么分别。
她主动攀附上他的脖颈,拉下幔帐。
年前半月,萧景砚总算带着邬夏夏浩浩荡荡地回了魏宫。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搀扶着萧景砚下了马车,同他一道先是回了紫宸殿。
原以为宫中上下一片混乱,但没想到,除了一些需要萧景砚亲自批改的奏章,其他的早就交给了专人管理,像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邬夏夏不禁在心里狠狠骂了他一句老狐狸。
“娘娘,汤药来了。”
青芷走了进来,将瓷碗交给邬夏夏。
她应了一声,走到了男人身边:“陛下,喝药了。”
萧景砚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太阳穴,见她来,才放下了手里的奏章,面色似乎十分疲惫。
他接过,没有像往常那般立马喝下,而是看向了她的眼睛:“夏夏,到了今日,你还想要自由吗?”
邬夏夏一愣,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萧景砚今日很清醒,他拉起她的手,将她带到身边:“这两年,我们几乎形影不离,如同寻常夫妻那般。你有没有过对我哪怕半分的喜欢?”
喜欢?
她的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讥讽,不着痕迹地抽出了手:“陛下说笑了,臣妾若不是真的爱您,又岂会决定忘记过去,和您永远在一起呢?”
面前的女子容颜依旧,脸上却仍旧是敷衍的态度,这让萧景砚的心彻底坠入深渊。
“不!!”
萧景砚像是一头被激怒的猛兽,他再次死死地锢着她,迫切地想要从她口中得到答案:“你告诉我,你有没有.....真的喜欢过我?”
这两年,她认真地扮演着他的妻子,他们日夜相伴,去了很多想去的地方。
而他自己,甘愿沉浸在她为他量身定制的一场梦境。
他的直觉向来很准,哪怕是次次情到浓时,他也看不到夏夏眼里对他的半分情意,他一生从未失败过,唯独得不到她的心。
他知道自己很快就会变得疯疯癫癫,彻底沦为不人不鬼的模样。
但在此之前,他仍在奢求她的答案。
“.....”
邬夏夏没再开口,眼底再没了分毫温柔。
萧景砚的这些话,等同于告诉了她,她的计划早就被他发现,一切都不再是什么秘密。
既如此,她也没必要再和他虚与委蛇了。
她将视线慢慢落到眼前急躁的男人身上,毫不犹豫地甩开他的手。
她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你从什么时候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