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流逝。
随着夜色的逐渐褪去，天际已经透出一线微光。
大雪已然停歇，但大地已经被厚厚的银白雪层覆盖，河面上结出了一层坚固的冰，很厚，可以走人，乃至奔跑。
东番的最后一战时刻，已经悄然降临。
不过。
此刻依然是垃圾话的时间。
乞活军底下的西班牙与荷兰俘虏与安东尼奥手下的联军对骂让乞活军乐了一晚，还在其中拱火，让两边都骂出了真火气。
纷纷早早叫嚣要给对方一个好看了。
“你们这些废物！根本不配做西班牙人或者荷兰人！你们给祖国蒙羞，你们给种族蒙羞，你们给家族蒙羞！！！”
安东尼奥都在怒骂。
他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这种怂货。
乞活军这边，俘虏们原来其实还不怎么想和自己人打，但因为一直被骂，开除国籍，族籍，心理也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些曾经英勇的西班牙和荷兰士兵，在面对纪尘的安排时，心中已不再怀有怨恨。
他们看着这些昔日的同胞，心中涌动的只有冷漠与鄙夷。
“真有你们说的这么轻松，那为什么你们要炸掉桥?为什么不主动渡河偷袭乞活军？”
“按你们说的，他们不是卸下盔甲，放下武器，在睡觉，没有反抗能力吗?！”
一个曾经的荷兰士兵眼中充满了怒火，他的手紧紧攥着已经冰冷的武器。
“你们不懂，我们受的折磨，心中那份苦，岂是你们嘴巴里能轻松说出来的？！”
他们目光中透出一种无法抑制的恨意。
“那些贵族，还有你们，都没经历过我们所受的煎熬，只会在对面骂骂咧咧！你们根本不懂乞活军有多强大！更不明白我们身上的伤痕，背负的屈辱！一味的要我们反抗，自己在对面看着，难道就不觉得可笑吗?！”
一个曾经的西班牙士兵还在骂。
“你们还很有道理?！”
安东尼奥的联军完全是另一番心态。
联军的士兵们显然无法理解自己曾经的同胞为何会这样妥协。
每一句来自俘虏的嘲讽，都在他们心中点燃了一把怒火。
曾经并肩作战的同袍，现在却成了敌人的附庸，为了敌人骂他们，还要打他们，还恬不知耻的振振有词，这种彻头彻尾的背叛让他们心头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愤怒。
“果然，人是无法互相理解的。”
纪尘微笑，眉眼之间都是享受的神色。
这出同胞之间互不理解，互相折磨的大戏相当有趣。
“将军大人，您这就说错了，这些俘虏不是很理解我们吗?现在的士气都要拉满了。”
有乞活军懒洋洋地靠在一根木桩上，看着那群俘虏与安东尼奥手下的联军争吵成一团，内心充满了莫名的满足感。
这就是他们乞活军的强大啊！
稍微恐吓一下，俘虏就不敢有丝毫反抗的听之任之。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一名乞活军士兵低声嘲笑道，“我本来还以为他们或许能联合反击，就算俘虏不敢明着反抗，也会消极，结果，这怒气上来，士气看起来不错。”
乞活军眼中，这早已不是一场战争，只是搞乐子的社会实验。
“好了，闭上嘴吧，专心致志于接下来的战争中。”
纪尘拍拍手。
他说话，可比安东尼奥他们说话有用的多。
俘虏们立刻安静，没有多还上一句嘴。
突出一个训练度高。
寒冷与肃杀的气息立刻弥漫在空气中，似乎连每一寸空气都变得更加沉重与凝固。
除了乞活军，即便远在对岸的安东尼奥联军都能感受到那股压迫感，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
“那就是恶魔武王吗?”
安东尼奥用望远镜看着纪尘。
他没想到，仅仅是这么一句话，就能把那些俘虏压制下去。
他此刻如果想让自己的联军闭嘴绝不会有这么简单的！
“虽然几乎比所有人都高大，但这模样只是个毛头小子而已！居然就已经做到了这么多不可能的事.......这就是恶魔啊。”
“准备迎战。”
出乎安东尼奥的预料。
他手底下的联军听到这句话之后也立马就静了下来。
这就更加恐怖了.......
证明了不是他的错觉。
不是他一个人感受到了威慑。
他手下的小伙子们，即便隔着河，也感受到了压迫。
所以不得已打起十分的精神。
“我们有炮，有弩，而他们什么都没有，还是从冰面上发起冲锋的，我们怎么可能会输呢?”
安东尼奥拍拍自己的脸，强作精神，走到大军前面检阅。
“很好！”
他微笑着点头。
“小伙子们，准备让这些野蛮的东方人，见识一下什么叫做文明的力量吧！”
“吼吼吼！！”
联军嚎叫着像是在为自己壮胆。
人不多。
三千左右。
“有一说一，他们就这点人，也敢出城挑衅我们是真的离谱。”
丁修忍不住嗤笑。
为什么这次看狗咬狗不亲自上大家都没意见?
就是因为这单子太小了！
大家伙本身就不乐意接。
最早是因为很少对上红毛鬼，有股好奇心，所以即便少也忍了。
现在还不如拿他们自己人找乐子呢。
“冲啊！”
纪尘下令，让俘虏们速速冲上去和自己的同胞大战。
“英勇的去作战吧！”
“不要想着随便就一死了之。”
“不要忘记我们乞活军可是恶魔！你们若无法用战斗取悦我们，那你们的灵魂，就将在地狱之中遭受永恒的折磨！”
有乞活军拿着鞭子，督促着俘虏去冲锋。
想到地狱的惨样。
即便冻的身子都有些僵硬了，那些俘虏内心深处还是冒出了一股热气。
“啊啊啊！”
他们也在咆哮。
看着这些俘虏疯狂冲锋的样子，安东尼奥与其手下联军更是鼻子都气歪了。
有没有搞错！
对乞活军毕恭毕敬，对自己人就重拳出击?
真就是一群狗娘养的婊子！
“嘿嘿。”
看着前据而后恭的精彩模样，乞活军在后面忍不住笑了起来。
就是这样！
“该死啊！”
站在高台，安东尼奥眼睛发红。
那武王不是最喜欢做的事就是作为主帅冲在全军最前方吗?
这次为什么不冲?
他奶奶的！你冲啊！
不然我们的火炮和弩炮该打谁啊！
“真是狡猾的家伙！”
他大骂着，但没有办法。
“预备.........”
安东尼奥还是准备下令开炮。
他不能让自己英勇的小伙子们死在自相残杀上。
他们应该留足力气，预备最强的乞活军的进攻。
不然，乞活军这样的怪物以逸待劳，待会再杀上来想想就可怕！
安东尼奥一方的火炮早已瞄准。
“轰！”
此刻，炮口喷吐着炽烈的火焰，铁弹如恶魔的怒吼般划破空气，直奔对岸冲锋而来的俘虏军。
砰！
一枚铅弹狠狠砸在冰面上，掀起一阵刺目的冰屑与水花，虽然没有直接命中，但它把坚固的冰层轰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河水猛然喷涌，周围的俘虏根本来不及躲闪，直接被卷入破碎的冰层。
有人手脚瞬间被冻得僵硬失去平衡，跌进刺骨的河水中，再也没能浮起来。
更远处。
因为脚下突然来水，一个打滑，狠狠摔倒在地上。
“嗖——”
一根弩箭射出。
“噗呲噗呲——”
那是弩炮射出来的，威力惊人，将三四人串了起来。
而对比之下，俘虏们对纪尘的恐惧就更盛了。
弩炮都没那传说中的恶魔武王强啊！
那位一矛投出，可是能穿七个人的！
而且速度和精准度还比弩炮强了不知道多少！
“轰隆隆！！！”
不等俘虏军反应，便是又全面开炮了。
沉闷的炮声响彻云霄，仿佛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咆哮，震得整个战场都在微微颤抖。
一个俘虏军当即倒了血霉。
“轰——”
一枚开花炮弹砸入了人群之中，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周围的一切仿佛被撕裂般崩飞。
爆炸中心的俘虏军根本没有任何反应时间，鲜血、残肢和破碎的衣物被掀上半空，洒向四方。
一些距离稍远的俘虏，也被剧烈的冲击波震得耳膜刺痛，双目发黑。
许多人惨叫着跌倒在地，鲜血从耳鼻涌出，失去行动能力。
眨眼间俘虏军冲锋队列之中就出现了多道惨烈的血痕。
在爆炸中心外的也有被震的发昏的，他们身躯本就虚弱，此刻遭此突袭更是立刻发软，眼前发黑，直接摔倒在地上。
没有办法。
他们太虚弱了。
一轮大战之后惨遭俘虏。
看着自己的战友经历了种种非人的折磨。
然后........
他们又被强行驱赶来这边挨冻，本身就要冻僵了，都是被恐惧驱使着动起来的。
“不能死.......”
“现在死了，就将在地狱遭受永恒折磨了.......”
很多人强行站起，没力气去哭喊，强行从被震的麻木的身躯中找到一丝力气继续前行。
“你们真狠啊！”
俘虏军靠着恐惧与仇恨向前。
“啊——！我不想死啊！”
有人抱着自己被炸飞的半边身躯嚎啕大哭。
炮弹接连不断地落下，像是一场从天而降的屠戮盛宴，整个河面成了一片混乱的地狱。
即便没有直接命中，炮弹落地的震荡和碎片飞溅依然无情地收割着生命。
有时，一块飞溅的冰块都会使一个俘虏当场栽倒，再也没有起来；还有人被冲击波震得五脏六腑似乎都移了位，吐出一口鲜血，瘫倒在地，抽搐了几下便失去了生机。
冰面上鲜血横流，俘虏军的冲锋声渐渐微弱，逐渐被轰鸣声吞没。
短暂的时间内，便是满地残肢断腿了，足见安东尼奥的准备之充分，炮弹充足的可怕，一下就能让一片战场成为了血与火交织的炼狱，让人置身屠宰场。
当然。
最重要的原因还是纪尘不在乎。
纪尘只是想看他们手足相残，而非想赢。
否则他练练这些西班牙与荷兰的废物，将他们的队列换上一换，不直接走冰面冲锋。
太多太多的方法，都将使现在不会呈一面倒的架势。
“真是美妙。”
“他们肯定还很高兴，以为自己挫败了我的阴谋，大赢特赢了吧。”
纪尘看的大笑。
他已看见了对面脸上满是笑意。
“将军大人，我们还是出手改变一下战局吧。”
沈炼向纪尘请愿。
这样一面倒未免也太无趣了些。
“嗯。”
纪尘颔首，而后又挥了挥手臂。
“好，把操控火炮和弩炮的都给我射死！”
什么叫公平一战啊?
自然不能有大炮和弩炮呀。
就要突出一个硬碰硬对冲！
“看我的！”
纪尘没有穿甲，只是拿起自己的宝弓，一马当先冲向敌阵。
沈炼、丁修这两亲信也紧随其后。
他们是唯二从被纪尘收服开始后，从未分开的对象。
像黄得功，白莲教主等，平日里还往往有纪尘额外分配的外出任务呢。
就他俩，殊荣无边，一直鞍马在侧。
“华夏的武王，现在来了?”
安东尼奥的心脏猛猛一揪。
突然怀疑这恶魔是不是又在玩诡计了。
也许是想等着他们耗尽炮弹的空窗期来上?
这是把他们的人当做了炮灰吧！
可恶！
但我们的炮弹可无穷无尽！
“给我瞄准那恶魔狠狠地开炮！！！”
安东尼奥嘶吼。
其实，都不用他多的指示。
炮兵们已经向着纪尘调整火炮的方向了。
毕竟他们可不是法兰西人。
没擅自冲锋的特性。
不会看着大仇人——华夏的武王冲在最前面就忍不住冲锋上去。
那种事太蠢了。
这种所谓光荣的作死之事，还是法兰西人来就可以了。
“呵呵，身为主帅，在我们展现了火炮的强大之后，居然还敢冲在最前方?！”
有贵族在此刻嗤笑。
半场开香槟，也是他们的老传统了。
在他们看来。
虽然人很小，火炮难以命中。
但只要数量够大！
饱和式的轰上去，命中的概率依旧很大！
再者，这可是冰面上，为什么他们要射中?
只要把冰面射穿，那武王依旧难逃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