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想法我理解,单从文字上看,《狩猎》确实是个好故事。”
之前反对发表的二审编辑说,“但是小说的思想指向……
我是为了保护作者,万一以后风向变了,这篇小说可能会让作者受牵连的!”
“那种情况不会再现了!”
一审编辑坚定地说,“再说,这篇小说的思想有什么问题?谁能保证小说里的东西现实里就没有?小说本身就是虚构的,只要合理,有没有原型没那么重要。最重要的是,作者对那些离奇情节是持批评态度的。要是每个字都揪,那所有写现实、批判现实的作家都不用写小说了!按那种奇怪的标准,他们都有‘原罪’了!”
随着一审和二审编辑的争论升级,其他的编辑也慢慢加入进来。
不过,大多数人还是想发表这部小说的,因为《狩猎》不但主题新潮,写作手法也有点挑战传统。
一个想要全国有影响力的文学杂志,除了不断出好作品,适时发些有争议的作品也很重要。
“这么争论下去,恐怕争到明年也没结果,不如投票解决。”
副主编提议。
主编点点头,“支持发表这部小说的编辑,请举手。”
在会议室的柔和灯光下,主编率先举起的手显得格外坚定,宛如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引领着在场众人的心绪。
这份果断之举如同投入静水的一颗石子,泛起了层层涟漪。
原本对《狩猎》持观望态度的编辑们,在主编明确的支持下,心中的天平逐渐倾斜,纷纷将赞同化作了实际行动,举起的手如林立的旗杆,展示着他们的立场。
随着赞同人数的攀升,中立者们的内心似乎也找到了归属,他们或是交换了一个个微妙的眼神,或是轻声议论了几句,随后相继加入到支持的行列中。
最终,会议室内的景象仿佛是一片波澜壮阔的海面,三分之二的编辑成为了推动《狩猎》驶向彼岸的强劲东风。
会议的余温尚未散尽,主编便亲切地邀请初审编辑进入自己的私人领地——那个充满书香与沉稳气息的办公室。
门轻轻合上的瞬间,仿佛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只留下两个心灵对话的空间。“为民同志,我知道你对待工作的那份执着,但有时候也需要灵活一些,尤其是在与文辉同志这样的资深编辑交流时。”
主编的声音平和而充满洞见,仿佛每一句话都经过了深思熟虑。“文辉同志之所以对稿件要求严格,是出于对作者的爱护,也是他经历风雨后的谨慎。试着换位思考,你会发现他那看似保守的态度背后,其实藏着一颗温柔的心。”
谈及对作者的关怀,主编的眼中闪过一丝温情。
“就像现在很多杂志所做的那样,给予作者物质和精神上的双重关怀,不仅是为了吸引优秀稿件,更是为了构建一个和谐共进的创作环境。有些杂志甚至考虑到作者的实际困难,主动寄送稿纸和墨水,这些小举动,往往能大大提升作者的归属感和创作热情。想想上世纪八十年代,那时候的作家们仿佛生活在文艺的春天,物质条件的改善,加上社会地位的提升,使得他们能够更加专注于创作,那是何等的幸福时光啊。”
“我完全理解您的意思,主编。”
初审编辑为民的话语中流露出几分敬重与理解。
尽管自己并未亲历那些波折,但从旁观者的角度,他已深刻体会到同行们曾经的不易。
面对与二审编辑文辉之间的分歧,他展现出了一名成熟编辑应有的风范,选择理解而非责难。
“请放心,我会密切关注穆寐同志的动态,并立即着手准备通知他稿件被成功采纳的好消息。”
主编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份信任仿佛是对为民无声的鼓励。
“那就好,你去忙你的吧,有事随时来找我。”
走出办公室,为民回到自己那方小小的天地,从抽屉中抽出几页洁白的信纸,凝神片刻后,笔尖开始在纸上流畅舞蹈。
字里行间,他不仅对《狩猎》给予了极高的评价,还真诚地表达了希望穆寐能成为钟山杂志的常客。
信的结尾,为民细心地附上了办公室的联系电话,一句“若有紧急事宜,欢迎直接拨打”,温暖而不失专业。
与此同时,真正的穆寐——苏艳红,正为一封突如其来的信件烦恼不已。
她万万没有料到,竟然有人能够无视基本的尊严底线。
“艳红姐,杨之尚又寄信来了吗?”
好友段薇注意到苏艳红的异样,关切地询问,声音细若蚊蚋。
苏艳红轻轻点头,随即以一种决绝的姿态扯开了信封,将那无礼的侵扰直接送入了垃圾桶的怀抱。
“他怎么可以如此无赖!明明我们已经当面拒绝了,他居然还敢来信纠缠不清!”
段薇愤慨之余,更多的是无奈,仿佛任何词汇都无法准确描述杨之尚的行为。
“艳红姐,要不然我们找辅导员谈谈?”
苏艳红作为文学系的一名已婚学生,早在班级初见面时就大方公布了自己的身份,她的坦诚使得整个系的同学对此都心知肚明。
虽然她外表清秀,年岁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且在北大这样人才济济的地方依旧凭借出众的外貌与品味引人注目,但男同学们都颇为理智,并未对她展开不切实际的追求。
不过,这并不代表所有人能有自知之明。
只是苏艳红对待那些不明所以的情书有着自己的一套处理方式——她会直截了当地将信件送还至对方手中,并亲自说明自己的婚姻状态。
几次之后,苏艳红的“铁娘子”形象不胫而走,再无人敢轻易冒犯。
正当苏艳红认为生活终于回归平静时,杨之尚这个名字如同突兀的插曲,打破了她的宁静。
杨之尚并非与苏艳红同级,而是高她两届,通过工农兵大学生政策进入大学,主修与文学院格格不入的数学。
就是这样一位看似毫不相干的人,竟然将情书送到了苏艳红的手中。
初次遭遇杨之尚的“攻势”,苏艳红还抱有一丝谅解,以为这只是对方信息闭塞所致。
于是,她依循旧例,亲自携带信件前往杨之尚的教室,意图面对面解决这场误会,并再次重申自己的婚姻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