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有十败,公有十胜,我早已说过。”
“在我看来,河北四州,自官渡一战后,已是明公囊中之物,不过暂时寄放在袁绍手中而已。”
“只要击退了士颂,我们可以随时回头去拿。”郭嘉的观点,总是那么不同寻常。
要是别人说这话,只怕没有人会信,但是郭嘉这话,营帐内诸人,都深信不疑。
毕竟他们也是人,也喜欢听让自己顺耳的话。
郭嘉这么说,其实多少也有安抚人心,稳定气氛的心思。
而后,他再把自己的观点,慢慢说出来:“而且,不仅仅是我这么认为,只怕士颂也是这么看的。”
“所以这小子,才会这么不顾一切,即便是拼个两败俱伤,也要给袁绍出头,帮袁绍拖住我们,消耗我们的力量。”
“士颂此次北来,明面上是讨伐我们,根子上,还是不想我们做大做强,若是我们占据了河北四州,则明公王霸之基可成。”
“若是河北四州在我们手上,加上兖豫徐司隶这中原四州,扫荡天下,还不是易如反掌。”程昱似乎被郭嘉描述的画面所感染,整个人也振奋起来。
就连荀彧也是频频点头,说道:“不论士颂是否看出来了,贾诩也好,刘巴也罢,士颂麾下那文兴十臣,也算是一时之俊杰,总有人会看出这一点,而后劝士颂此刻突然发兵。”
“不对,不对!”程昱想了想,又忽然摆手,说道:“这里面有问题。我们反过来看,若是我们被袁绍击败,他士颂不是一样要面对占据了中原加上河北四州的袁绍势力,只怕借着袁家四世三公的名头,其势力之强,还远在我们之上,这士颂又是何苦?”
程昱发问后,曹操却是淡然一笑。
郭嘉也是对着曹操拱了拱手,而后说道:“只怕是对于士颂而言,那个局面也是可以接受的。”
“在他士颂眼中,这天下唯一值得忌惮的敌人,便是明公了。若是明公不在,那士颂只怕还真不会把天下英雄,放在他眼里。”
“在士颂眼里,袁绍此人,和他从前对付过的张津刘表、张鲁刘璋之辈,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他士颂可以翻手之间,轻易解决的对手。只有明公,才是他士颂认定的心腹大敌。”
郭嘉这么说了,程昱当然也不会继续唱反调,只能是苦笑摇头。
而曹操,这时候却发问了。“以奉孝看来,士颂此次前来,连胜败都不在乎,只想要消耗我军实力,汝水一战,我没有防备,白白折了河北诸多降军,如今之计,我当为之奈何?”
郭嘉想了想,说道:“如今之计,只能针对士颂此人而出。”
等到周围几人把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时,郭嘉说出了一条毒计。
郭嘉说完之后,曹操还好,毕竟曹操早就和郭嘉通气过。
这次,不过是想让荀攸荀彧以及程昱一起来参详参详,把计划设计的更加的圆满充分一些。
“此计虽妙,也确实可解眼前之围,只不过,似乎有些伤天和了。”最后,还是荀彧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郭嘉还没来得及解释一二,结果程昱却反驳了起来,说道:“这算什么,计谋是要管用就好,哪里有什么歹毒不歹毒的。”
“不用此谋,如何能拖延时间,不用此计,如何能用最小的损失击退士颂,进而北上拿下河北四州。不用此策,我们安能破局!”
“再说了,士颂这小子,说得好听些,和刘备一样,算的上是仁义其表,峥嵘其心。说的不好听,就是一伪君子,真豺狼!”
“他士颂挖你荀家祖坟时,歹毒不歹毒,派人暗杀奉孝时,算不算得上是无所不用其极?”
不得不说,程昱这些话,说得荀彧无法反驳。
别的也就罢了,说起士颂派人暗杀郭嘉,曹操的眼神都变得凌厉了起来,居然也出声同意了程昱的观点。
既然曹操都表态了,二荀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和郭嘉程昱一起,把郭嘉的战略进行完善,敲打细节。
并对可能出现的情况,做了推演。而后在曹操的主持下,分工合作。
荀彧当然还是返回许都坐镇后方,当好他的萧何。
程昱则带着一支部队,悄悄地沿着颖水北上,开始了郭嘉的秘计,那就是在颖水上游修坝蓄水。
同时,把周围河流的水都引过来。他使用了用最安全,也是最残忍的方式,完成保密工作。
那就是将周围清空成无人区,即便是这些村镇的人,忠心朝廷,甚至有些人家的子弟还在曹军中效力,程昱没有任何犹豫,全部都杀掉了,而后换成自己准备好的“演员”。
不论怎么说,对于当年和吕布作战时,杀自己治下之民,做成肉干充当军粮的程昱而已,现在只是把这些人杀掉,已经算是仁慈的了。
郭嘉和荀攸二人则继续留在曹操身边,在曹军大营里,配合曹操布置防线。
他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一个目的,那就是拖延时间,给程昱蓄水,赢得时间。
按照曹操和郭嘉的预计,再过不久,北面就会迎来大雨,但是战场处,却不过是微风细雨而已。
这也是曹操最早嘲笑士颂不懂天时,算不上名将统帅的原因。
当时曹操还想要依靠汝水来拦住士颂一段时间,结果曹操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被士颂不顾一切地打法给打懵了。
现在既然回过味来了,那后面的安排,可不会再让士颂好过。
为了配合郭嘉的蓄水计划,为了能在把士颂的大军拖延在颍水边更长的时间。几个人的想法出奇的一致,那就是和上次对付士颂一样,派人绕过士颂大军,到士颂的背后搞破坏。
对付士颂这种喜欢装清高,喜欢给自己顶着仁义之主的名声的人,士颂治下的百姓,就是他士颂最大的软肋所在。
而曹操麾下,适合这个任务的部队,还不少。
考虑到还要留下正面对付士颂的部队,曹操最后还是挑出了两支部队,一明一暗,就是为了能多拖延一下士颂的步伐,让士颂无法专心集合力量来对付正面的自己。
只要能让士颂分心,不论是他的补给也好,还是荆州境内的百姓也好,只要能达到这个目的,曹操是不会在意死多少人的。
于是,曹操派出了夏侯渊,这个可以把步兵当骑兵用的家伙,带着他麾下的精锐“神速营”直接绕小路,向士颂身后的叶县方向突袭。
他沿路突袭士颂的补给线,最后直接进入荆北。
曹操甚至下令,后面和士颂的决战,都不需要夏侯渊回来,就和当年士颂派魏延进入颍川一样,要他把士颂的后方,闹个天翻地覆。
而且和当年魏延突袭颍川不同,魏延能做的最为出格的事情,不过是挖这些颍川世家的祖坟。
说到底,不过是对付死人。
而夏侯渊要做的,那可就是一路的腥风血雨,对于荆州的百姓而言,夏侯渊这支部队将要带给他们的,那就是死亡和杀戮。
夏侯渊这个把步兵当骑兵用的主,为了能保持机动性,随身携带的,大多都是武器装备,根本不可能携带多少粮草辎重。
就粮于敌,这个春秋战国时就被定义为对敌人最大打击的战术,将被夏侯渊玩到极致。
为了争取时间,曹操和谋士们定下战略的当场,就找来了夏侯渊,让夏侯渊集合人马,立刻出发。
反正也不需要带什么辎重,需要什么,直接去荆州拿就是。
“妙才,此次奇袭荆州,九死一生,且满饮此杯,以壮此行。”曹操拉着夏侯渊的手,将酒杯递到他手上,似乎好像演义故事里面,曹操给关二爷温酒斩华雄时敬酒一样。
“主公。”夏侯渊似乎也被曹操这一番情谊给触动了,自己也知道自己这次去荆州,那是必然是一条险之又险的道路。
但是他也知道,曹操既然和郭嘉等四人商议了这么久,最终拿出了应对的策略,自己既然是这个策略中的一环,那就没有别的话,全力以赴完成属于自己的任务就是。
“放心,我夏侯妙才一定把荆州搅乱,让士颂首尾难顾。”夏侯渊虽然不知道策略的细节,但自己的任务目的,他还是能明白的。
不过,他倒是把自己的任务想得太难了些。
郭嘉笑着解释道:“夏侯将军,此去荆州,虽然凶险异常,但也不是死地。将军在荆州,遇到楚军,是能避就避,能躲就躲。”
“将军的主要目的,就是搞破坏,杀百姓,屠村镇,烧良田。让荆州各处人心惶惶即可。手段越是残暴,越是让人胆寒,越好。”
“这样做,除了会导致士颂从前方抽调部队回援荆州外,还有一点好处。”
“那就是将军在暗,楚军在明,越是过分,楚军越是恼怒,越容易在愤怒中出错。到时候,将军也可选择适合的时机,反手埋伏一下那些想要来对付将军的楚军。”
郭嘉说着,居然是递给了夏侯渊一个锦囊,嘱咐夏侯渊,在危机时刻打开即可。
送走了夏侯渊,曹操又喊来了一个自家的兄弟,那就是虎豹骑的主将之一曹纯。
对曹纯的任务,曹操说的更加的仔细一些,那就是曹纯虽然和夏侯渊一样,也是去士颂的背后,是去荆州捣乱的。
不过曹纯是骑兵,而且这次奇袭,显然都是选择的虎豹骑中的“豹骑”,也就是轻骑兵那一支部队。
“子和,你的任务和妙才不同。”曹操带着曹纯来到地图前,指着汝南郡给曹纯说道:“妙才的部队会直接从叶县方向突入南郡,从南郡直接南下向樊城,新野方向进攻,甚至直接渡江去襄阳周边捣乱。”
“而你的骑兵,则是趁着楚军的注意力被妙才吸引过去之后,带着骑兵从豫州,从汝南郡绕路进入荆州,一来,和妙才的任务一样,是在荆州造成动乱,二来,也随时准备接应一下妙才。”
曹操说着,又看向了郭嘉。
果然,郭嘉这时又拿出了一个锦囊,递到曹纯手中,吩咐道:“将军可先将汝南境内士颂占据那一片地盘给搅乱了,之后再去江夏郡转一圈,之后的安排,便依照此锦囊行事即可。”
这个年代,没有卫星,没有实时监控,许多的战略,战局的安排,其实都只能靠谋士们的预估和推演测算。
一个好的谋士,对于战局的推演把控,对于战局发展节奏的把控,其实也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着一场战斗,一场战役,乃至一场战争的走向。
谋士只言片语之间,翻云覆雨,决定天下走势,在这个时代,绝对是真实的。
“主公放心,祭酒安心,我此去定然让士颂不好受。”曹纯也是个人狠话不多的主。
曹家子弟里面,曹纯行事冷静,历史上的曹纯,十四岁丧父之后,又和一母同胞的兄长曹仁分家居住。
和喜欢舞刀弄棒的的曹仁不同,曹纯其人,其实更喜欢读书研学,他尊敬学问渊博的儒士,常常与之坐而论道,很多儒士都来投靠他,若不是生逢乱世,又遇到了自家兄弟曹操起兵,他曹纯其实很可能会成功一代大儒。
曹操麾下的精锐虎豹骑,可以说是曹操手上,王牌中的王牌。
这次去扰乱荆州,目的就是要拖延和士颂决战的时机,按照曹操和郭嘉等人对士颂的分析,荆州闹的越凶,士颂越有可能暂停前进。
士颂的个性,就是那种“攘外必先安内”的个性。
多半会一支支的抽调部队,回去剿灭夏侯渊和曹纯,进而为自己这边的决战,赢得先机。
这也是郭嘉和曹操的一场赌博,当然,他们的拖延之计绝对不止这一条,但能拖住士颂片刻,那就要拖住士颂片刻。
现在,他们要的,就是时间。